这种做派看在灭龙帮众眼底,又有一番震惊,原先看这人像哪家王公贵族的公子哥儿,但哪家公子哥能****出这种令行禁止的护卫?更重要的是,这些护卫身上都有种铁血杀戮之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官儿的脓包护卫,是真正杀过人见过风浪的,这人的来路,就越摸不清了。
凤知微却若无其事,含笑跟着引路的人坦然而入,灭龙帮总坛大院并不如想象中肃杀黑暗,相反,布置得极为精雅有法度,看起来更像是达官贵人的宅邸而不像江湖汉子的盘踞地,凤知微看在眼底,微微点头,一抬眼,已经到了正厅,台阶上站着宝蓝长袍黑大氅的男子,三十余岁年纪,修饰整洁,神情平静中带着几分倨傲,看起来不像个黑帮头子,倒像是出身良好养尊处优的富家子。
凤知微一看见他就热情的伸出手,老远的打招呼:“兄台一别久矣,精神可健旺?愚弟真是十足想念,十足想念!”
她一边自说自话“十足想念”,一边自然而然上阶而行,手一拉便拉住那灭龙帮老大,反客为主的搀着他便往厅内走,那人神色一冷,袖底手指一弹,一股劲风射出,凤知微却在此时中指一扣,正将那劲风压下,面上若无其事,笑吟吟道:“请,请。”
两人袖底只一招,那灭龙帮老大脸色又变了变,一个眼色阻住了底下的人,脸上已经换了笑,道:“未曾想兄台突然造访,有失远迎,请,请。”一边顺手一挥,正厅半掩的大门轰然中开。
满厅的人正襟危坐,正目光灼灼的看着阶上两人,人人脸色不善。
凤知微倒怔了怔,对方似乎正在举行重要会议,却被自己不请自来的扰了,看这正堂坐得满满模样,八成还是讨论全帮日后生死存亡的重要命题。
真是来得正好。
“各位来得很齐啊。”她哈哈一笑,漫步过去,在堂中看了一圈,自己找了个空位子坐了,一厅的人看着她的潇洒自如劲儿,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灭龙帮的老大阴沉着脸看了一会,唇角撇出一抹冷笑,手一挥,命人给凤知微送上茶来。
“未敢请教下大名?”他也是好耐性,等凤知微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才开口问。
凤知微掀起眼皮,茶盏袅袅热气上方笑吟吟看他,半晌轻描淡写的道:“魏知。”
“!”
满堂静默,人人反应不及的愣在当地,无数人张大了口,口中呵出的热气在冬日冰凝的空气里,瞬间腾出一大片白雾。
“哐啷。”
有人震惊太过,失手碎了手中茶盏。
魏知!
无双国士,一等侯爵,灭常家除海寇攻大越震西凉、名动天下的天盛第一传奇名臣,更是昨夜一手翻覆风云,悍然对灭龙帮下杀手,****之间便将江淮第一大帮打得几近残废的铁血布政使!
这样一个人,竟然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这里!
他竟然敢单身一人,直入敌营!
“魏知!”脾气暴烈的已经不管不顾的站了起来,“你这满手血腥的狗官,还我兄弟命来!”
“你是魏知?”老成持重的反应过来则在冷笑,“年轻人,劝你一句,想要哗众取宠,还得看冒充谁,不要冤枉丢了性命!”
更多人则是一声不出,各自掣了武器身形闪动,刹那间将整个厅堂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很好,很有章法。”凤知微端坐不动,赞赏的看看四周,“看来这几年诸位老本行还没有完全丢下,很有昔年……军伍风范。”
她最后四个字说得极轻,大部分人都没听见,倒是一直负手立在厅堂前的灭龙帮老大,眉头一皱。
“管你什么乱七八糟真的假的,爷爷现在听见魏知两个字就冒火,劈死你活该!”蓦然一声大吼,平地上卷起呼啸的风,风声里一道人影挥舞着金光灿烂的金刚杵转眼冲近,二话不说向凤知微当头罩下。
“我在说话,你插什么嘴?”凤知微抬手就将手中的茶盏砸了出去,茶盏在空中飞出一道碧绿的弧线,滴溜溜一转便转到了旋舞的金光上方,鬼魅般穿越光帘,擦过大汉手腕脉门,那大汉只觉得手腕一麻,飞舞的金刚杵轰然落地,要不是他身边一个老者眼疾手快将他往旁边一拽,那沉重的金刚杵就能捣烂他的脚背,饶是如此那人也怔了一怔,茶盏铿然落下躲避不及,哗啦啦泼了一脚茶水。
凤知微有点遗憾的拍拍手,道:“我还没喝够呢。”
满堂又恢复了先前那一刻的寂静——凤知微这一手看似简单,实则眼力腕力都已经妙到毫巅,何况这大汉也不是寻常武夫,那一手八方风雨韦陀杵,整个堂口能制服他的人不过三个,如今在这位看来都有些文弱的布政使手下,不过轻描淡写一抬手便打了。
有人按捺不住还要冲上来,凤知微眉一轩,递给灭龙帮老大一个轻蔑的眼神。
“慢着!”
一直负手看着堂内的灭龙帮老大终于开口,他看也不看四周,手一挥,道:“都退下,我和魏大人谈谈。”
“大哥!”
那人决然一挥手,满厅的人也只好退下,凤知微笑眯眯的看着,端坐不动。
等到最后一个人也走出,对方将门关上,回身目光灼灼注视着她,沉声道:“魏大人,你昨夜手下留情,别人不知,在下却清楚得很,今日你亲自登门,是要在下有所回报吗?”
凤知微一笑颔,“您真是聪明人……杭将军。”
最后三个字出口,那人浑身一震霍然抬头,一瞬间眼中光芒一闪,杀气逼人。
“不要这样看着我。”凤知微若无其事向后一仰,“我若真要因为你的身份对你不利,昨夜你们灭龙帮就会全军覆没,杭铭杭将军,休要急躁,你不妨静下心来想想,我,魏知,一直以来,对你是恩是仇?”
杭铭神色一紧,凤知微已经悠然而起,笑道,“当初你为长宁藩所逼,在山北揭竿而起,被长宁和当地官府联合围剿,在二皇子主使下,长宁联合山南按察使许明林等人,生生炮制了山南绿林啸聚案,逼得你们在山南山北无法藏身,最终流落至江淮,沦落成一堆收保护费的青皮混混……”她越说杭铭脸色越难看,凤知微一笑住口,话风一转,道,“然则最后,谁掀开了啸聚案的真相,谁帮你们报了仇?”
杭铭瞟了她一眼,半晌道:“你那也不过是打击政敌,并不是全心帮我。”
“话不是这么说。”凤知微诚恳的道,“男儿行事恩怨分明,无论我动机如何,你们杭家这支军队欠我情那是事实对不?”
杭铭哭笑不得瞅她一眼,这世上只有施恩不望报,哪有颠颠的数着自己的那点恩情逼人承认的?这位“国士”,可一点名士风骨都没有,无耻得很。
但话说到这地步,再赖账也不过是扯嘴皮子,他哼了一声,道:“下有什么来意,尽管直说便是,在下这流亡之师,在大人手下,还不是任大人揉圆搓扁?”
“杭将军说得好生委屈,若是寻常人,只怕还真以为昨夜一役,已经葬了下的英雄志向。”凤知微轻轻一笑,她一笑杭铭便是一呆,一怔间凤知微突然飞身跃起!
她飞跃三丈,攀上大厅横梁,单手在大厅上方,一个黑漆漆的匾额上一撕!
她突然出手,杭铭阻拦不及,眼看她手势面色一变,凤知微唰的一撕,匾额上那层黑布已经被她顺手撕下。
一层黑布悠悠飘落,两个金光灿灿大字灼人眼目。
“灭龙!”
“下何其憋屈乃尔!”凤知微落下,指着那方匾额,大声道,“身负满门血仇,更兼饱受欺凌,携残军流亡天下,不得不寄身江湖草莽,明明志在灭龙,却连堂皇光明出口都不敢,要这么偷偷摸摸,永藏于一层黑幕之下!”
“你!”杭铭霍然掷杯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