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悄悄出了驿馆,宁弈把自己那匹越马牵出来,凤知微正要另找一匹马,不防身后蹄声一响黑影一闪,宁弈扬鞭策马风一般的过来,经过她身边时探腰兜臂一抄,轻轻巧巧便将她给掳上了马。
凤知微也不挣扎,老老实实坐在他身前,回眸笑道:“倒是第一次见你施展骑术,居然还不错。”
“仅仅是不错吗?”宁弈在她耳边轻笑,“你总是吝啬用溢美之词来赞我。”
“下这一生溢美之辞听得还少吗?”凤知微轻轻一笑,“总得有那么一两个诤臣说点逆耳之言——比如我。”
“诤臣……”宁弈一声轻笑,突然道,“倒是有人说你是弄臣。”
“是吗?”凤知微懒洋洋道,“做弄臣也比做直臣来得好——古往今来,弄臣多半活得长。”
宁弈低下头,细细嗅她鬓边淡香,笑声轻轻浅浅,“你只要在我身边,我保证你只会死在我后面。”
凤知微默了一默,才道:“干什么呢,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也没个忌讳。”
宁弈笑了笑,两人都不再说话,夜风将衣袂和长吹散,层层叠叠水波般漾开,彼此的气息也温存而****的糅合在一起,一层层交织融合分不清你我,华艳清凉的王者之香里氤氲出淡淡月下兰花般的香气,纠缠在一起让人想起午夜里在深宫中寂寞徜徉的风。
月色下宁弈微微低头,凤知微的长就掠在他颊侧,她难得肯改了女装和他同行,松松挽髻淡淡梨妆,耳后一片肌肤精致雪白如明月,因为长久不戴耳饰,耳洞已经消失,耳垂玲珑可爱浑圆若珠,月色淡淡照过来,看来晶莹透明如上好荔枝蜜,让人忍不住便想咬一口,尝尝那滋味是否真的甜蜜透心。
宁弈也便真的这么做了。
他轻轻一偏头,含住凤知微耳垂,凤知微“啊”的一声,不敢生拉硬扯,只觉得他含得虽轻,但随着马身颠簸,齿间在耳垂上起起落落,摩擦得心都似乎跟着一颤一颤,赶紧抬手护住耳朵笑道:“你省心点好不?这一起一伏的,你要害我变成豁耳?”
话说完才觉得不对劲,怎么听这话都带点****,赶紧讪讪的笑几声,想找话岔开话题,宁弈却向来对这类话反应灵敏,立即低低一笑,道:“下次换个地方一起一伏……嗯……保证不会扯坏你耳朵……哎哟!”
凤知微一个肘拳捣在了他腰眼,捣住了某人的无耻调笑……
当然那力道很轻,宁弈的呼痛也带着笑意,恋恋不舍的又嗅了嗅她才放开,手滑下去揽住了她的腰,叹息道:“好歹今日没加几层棉花,总算知道了你的真正尺寸。”
“帝京传言,殿下阅遍花丛,看美人极其眼毒,”凤知微悠悠道,“据说隔着冬日棉衣,也能看出美人身形尺寸,难道以往传言,都是假的?”
宁弈突然一拍马笼头,十分扼腕的道:“哎呀,没带一篓好螃蟹来!”
凤知微愕然回看他,心想这是哪跟哪啊,再说这春天哪来的好螃蟹?
宁弈笑吟吟盯着她眼睛,慢吞吞道:“醋是现成的了,只差好蟹啊……”
凤知微瞬间回神——这混账在拐弯抹角说自己吃醋!
她恼羞成怒直觉要反击,一看宁弈眼神,很明显不怀好意,沿着这话题再说下去八成要吃亏,她虽然自负伶牙俐齿,但是在这方面可没有某人皮厚心黑,这是女人天生的弱势,斗不得。
于是遇事一向喜欢考虑再三的凤姑娘,立即偃旗息鼓,一言不唰的掉头,若无其事的望向前方,眼神很正经,表情很自然,宁弈笑吟吟微偏着头,饶有兴致的看她的耳后,那里微红一片,忠实的****了某个装淡定的人的内心思想,宁弈看得心情很好,眼神很荡漾,表情很舒爽。
然后某一刻那马自己停步,宁弈一抬头,有点遗憾的叹息:“这马跑得太熟了,该牵头驴来的。”
凤知微:“……”
随即她吸吸鼻子,翻身想迅的下马,不想被宁弈用力捺住,他自己先跳了下来,手一伸道:“来,让我接凤小姐下马。”
凤知微高踞马上不动,斜眼睨他,问:“有必要这么矫情么?”
“有。”宁弈答得肯定,仰脸看她的眼神居然十分认真,“你曾说过,你想过最简单最普通的生活,但你我的身份,注定了常人能做的很多事,我们都做不成,今晚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你我便放下一回架子,忘记自己,做世间普通男女该做的事,比如,这个时候,都应该男人扶女人下马。”
凤知微低脸看着他,想起那年南海自己说过的那个愿望,想起临去西凉前那夜藤萝饼香气里他的告白,那段话当初说出是为了拒绝,然而他却始终记得清楚,并在自己能够做到的范围内努力的接近。
做世间普通男女,可以****欢笑****哭。
多么美好。
她的脸隐在夜色暗影里,身后淡月梨花,斑驳零落,看不清眉目神情。
宁弈的手,平静而执拗的伸着,似乎要天长地久的等下去。
凤知微终于轻轻一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尖相触的一瞬间,两个人都似乎极其轻微的颤了颤。
一颤之后宁弈微微用力,凤知微从马上利落跳下,她银色的衣裙在半空中一闪,像天际倾泻下来一抹明光。
宁弈顺势揽了她的腰,两人静静看前方不远处的建筑,那是建在黎山脚下黎湖之畔的帝王行宫,并不大,和帝京宏伟壮阔的皇宫大相径庭,十分精致玲珑,远远望去,翠带离披花木葱郁间露出淡金浅碧飞檐一角,像落在青山水色之间的一颗明珠。
行宫背靠景致秀丽的黎山,面对烟波浩淼的黎湖,进可攻退可守,水6交通都十分方便,凤知微从军事和游赏的角度仔细观察了一会,都觉得十分完美,不禁赞叹道:“真是绝妙好地。”
“内殿已成,外围还没完全竣工。”宁弈指了指宫殿外围的一堆堆砖瓦木料,“行宫自从开始建造,便迁走了附近所有住户,周围三十里以围墙圈起不允许外人进入窥看,对外只说是治理此处河道,马上内殿竣工,外面还要再做园林,这一块地,都会被圈起。”
“这行宫看来还挺机密。”凤知微笑道,“陛下是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宁弈摇摇头,“事实上我之所以带你来看,就是因为这殿确实不是寻常行宫,内殿可以说是密殿,一半都在地下的。”
凤知微怔了怔,内殿在地下?难道天盛帝真的想把这里作为一个避难所?他好端端的要建造这样的宫殿,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宁弈揽着她走了几步,暗处立即有人喝问,在宁弈回答并出示腰牌之后便立即静默无声,凤知微看看四周寂静的黑暗,心想还在建造便这般森严,一旦落成,这其中用处,只怕还真不是简单的行宫。
一路过去,虽然宁弈并没怎么介绍,外围也只有雏形,但以凤知微的眼光,还是看出这处行宫的不凡之处,布局精妙,隐含阵法,有些地方设计得有些古怪,连她都看不出是拿来做什么用的,而整个行宫虽然靠山,却在后方挖了环水河,像护城河一样环住整个宫殿,其上覆以活动吊桥,避免有人从后山潜入包抄给行宫带来危险,而从地势来看,这处行宫虽在湖边,却是湖边最高的一块地,所以若有人想炸湖淹宫,那也是不可能的,整个行宫设计周密,看起来当真是极好的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