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老了……”他摇头叹息,却依旧固执的道,“神的旨意不会有错,你不用再说什么,神的弟子,永远不会改动卜卦结果。”
“谁要你改动了?”凤知微站起身,笑得懒散,“达玛阿拉,看你气色不好,经常失眠是么?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可以好好睡了。”
她笑着转身离去,轻捷的步伐带动油灯火苗一阵乱闪,飘摇的光影里老喇嘛费劲的掀起眼皮,看着她的背影,咕哝道:“……来到草原的母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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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小孩子尿布用什么布料好啊?夏天用细葛成吗?不然就是棉布?会不会热着了生疮?”后殿里华琼抓住刘牡丹问个不休,不住的抚摸肚子,“哎呀……今晚他闹得我好不安生。”
“棉布就好啦,我们草原上没中原那么多讲究……”刘牡丹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担忧的问,“去请医官吧?你这孩子,我说要请医官你怎么都不肯……”
长廊外传来脚步声。
刘牡丹手一松,华琼唰的坐起,伸了个懒腰,笑吟吟道:“哎呀请什么医官?我好了。”
她眼波清亮,动作利落的爬起来,绕着室内飞走了一圈,对着刘牡丹手一摊,“你的话比灵丹妙药还有用,我现在精神可好了!”
刘牡丹仰头望着刚才还气息奄奄的孕妇,脸上表情十分精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好了啊?”凤知微一脚跨进来,笑眯眯的道,“真是麻烦牡丹花儿了,牡丹花儿出马,无人能挡。”
“华琼出马无人能挡才是,”牡丹花嘿嘿笑着爬起来,“好了,她精神好了,我也被用完了,你步也散过了,我继续去散。”
“请便。”凤知微微笑目送牡丹太后狼奔而去,回身对得意洋洋摸着肚子夸奖她儿子的华琼道:“一事不烦二主,明天还得借你大肚子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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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晨间的气息清明亮,照在黑瓦白墙色彩分明的王庭,高岗上的布达拉第二宫因此纯净而清贵。
今天除了养伤的赫连铮,所有人都很忙碌,招待族长,准备明日仪式,安排宾客,一大早两代大妃便去了前庭主持诸般事务,连梅朵都被牡丹花叫去帮忙,后殿里只剩下赫连铮和两位孕妇。
娜塔从自己屋子里走了出来,她住在宗宸和顾南衣之间,这几天被夹得一动也不能动,好容易今天出来透了口气。
后殿有厨房,她去厨下端了碗酥油茶,又带了一些外伤用药,往赫连铮所在的殿室走,经过一道游廊时,忽觉地面有点滑,她怕跌着,下意识伸手扶墙,身子一歪,酥油茶泼了出去。
随即便听见有人“哎哟”一声。
那人刚才从廊下园子里走过来,不防廊上突然泼出了这东西,连忙闪躲间还是被泼脏了衣裙,酥油茶滚烫,那人赶忙脱去外袍。
娜塔认出那是凤知微身边那个汉人孕妇,直觉的有些戒备,但是自己弄脏了人家衣服就这么撒手走似乎也说不过去,只好一边扶住她一边召唤女奴,准备有人接手立即离开。
华琼却不理她,只顾自己收拾衣服,小心翼翼将一个东西赶紧解下搁在栏杆上,生怕弄脏了似的。
娜塔眼光一掠,现那是个护身符,却不是普通的护身符,上面有呼音庙的钤记,黄黑二色,正是庙中地位最高的达玛活佛才会用的符套。
“你这是哪来的?”她拿起那护身符。
“别动!”华琼一把夺过,“昨晚大妃为我向达玛活佛请来的,佑我生产顺利子孙康健,你不要乱拿。”
娜塔知道昨晚凤知微确实有去了达玛那里,闻言眼睛一亮,道:“大妃好大面子,活佛很少亲自赐护身符的。”
“是我要求的。”华琼嘴一撇,“达玛阿拉为人公正,不会因为大妃迁怒我,我这个孩子来得比较……难,我托大妃和达玛阿拉说了,达玛阿拉便给了我这个。”
娜塔瞟了一眼她的肚子,她也知道中原风俗,像华琼这种孕妇,莫名其妙跟着凤知微到草原,身边又没有男人,保不准便是中原哪家大户的弃妇什么的,孩子来路不明,达玛活佛心地慈悲,确实有可能因为这个汉女的身世,对她另有垂爱。
她瞄着那个装护身符的锦囊,心里痒痒,哎,这么宝贵的,草原人人想要的东西,怎么就给了这个汉女。
“这是延福符哎。”华琼捧着那符,笑眯了眼,“护佑所有寄生辰于此的孩子,将来我若还有孩子,也一样可以的。”
娜塔正在盘算着是不是去向活佛求一个,想着自己不被允许出后殿又有点沮丧,听见这一句顿时眼睛一亮,“佑所有寄生辰于此的孩子?”
华琼瞟她一眼,将那符一收,“干嘛?”
娜塔犹豫了一下,试探的问,“那我的孩子,寄生辰于此,想必也可以受到护佑吧?”
“赫连铮的孩子?”华琼犹豫的看了下她的肚子,“我也不确定,当时活佛是这么说的,庇佑所有寄生辰于此的孩子,不然你还是自己去求一个好了。”
娜塔摇摇头,求达玛的符是要看缘分的,何况达玛一来她就找人示意过,早就被拒绝了。
“孩子还没生,怎么就知道生辰了?”
“有个大概月份就可以,写上你想给他起的名字。”华琼道,“做母亲的,总不会连自己什么时候生都不知道吧?”
娜塔又犹豫了一下,道:“等我一下。”匆匆回房,过了一会儿拿了一个叠好的纸封出来,递给华琼。
华琼看也不看,随手将纸封装了进去,一边咕哝道:“我也不保证有没有用,我觉得你还是自己去求……”
“不要紧的,有用最好,没用也没关系。”她越拒绝娜塔心意越坚定,看她那不情愿样子怕她还要啰嗦,赶紧转移话题笑道,“你袍子脏了,拿给我洗吧。”
“我有女奴呢。”华琼道,“何必要你洗。”
“这种油茶印子不好处理。”娜塔道,“我有办法。”
“那你和我一起回房,等我换下衣服。”华琼拉了她的手往回走,娜塔盯着那护身符小锦囊,道:“华姑娘,这么宝贝的东西,不要带在身上,弄脏了弄丢了亵渎神灵。我们呼卓部的人,都是将请来的护身符,放在屋内神龛下面的。”
“是吗。”华琼点点头,安排她在外屋坐了,依着她的话将小锦囊压在神龛下,自己进了里间换衣服。
她刚进去,娜塔立即站起,从怀中抽出一个颜色相似的小锦囊压到神龛下,抽出原先的那个塞进自己怀里。
她将那个偷出来的护身符紧紧按住,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我怎么可能将我孩子的出生月份写给你……
随即她坐了回去,慢条斯理的喝茶,华琼从里间出来,将袍子交给她,笑道:“拜托了。”
“洗好了我给你送来。”娜塔将袍子托在手里,小心的不去碰那些污渍,立即匆匆告辞。
华琼注视着她快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和刚才娜塔偷护身符的笑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