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跟来的奶娘,昨夜见了那血腥杀戮一幕,受了惊吓,竟突然没了奶,顾知晓又是个娇贵的,不肯吃米汤,顾少爷找凤知微求救了。
凤知微瞪着他——你找我干嘛,难道你还真认为这是我的女?
“哪来的娃?这么漂亮的?”正风卷残云的牡丹花儿眼睛一亮,突然停了手,一边满嘴掉渣子一边就来接,“微微心肝儿,你真能干,这婚还没结,娃都抱上了,吉狗儿你也不错……”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唰的一下掀开小被子,再唰一下盖上,瞪眼,“……就是种子差了点,怎么是个女的?”
正喝奶茶的赫连铮噗的一口茶喷了出去,害得宗宸只好奔出去换自己今天的第三件白衣服。
“不是我的——”赫连铮奄奄一息的道,“捡的。”
“哦。”牡丹花儿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的叹口气,伸手便去接饿得哇哇哭的顾知晓,“我来。”
顾少爷当然不理她,赫连铮大骂,“你来,你来个屁啊,你有奶啊?”
“你说对了!”牡丹花儿将盘子一搁,重重一挺胸,大声道:“我!有!奶!”
“!”
一帐篷的人定在那里,牡丹花儿已经满面骄傲逼近顾南衣,用胸一**的顶向他,“要不要看看?要不要看看?有奶没奶,一见便知!”
顾少爷生平第一次在敌人面前,节节后退……
牡丹花儿乘胜追击,唰一下抢过顾知晓,笑眯眯逗她的脸蛋,对凤知微道:“微微宝贝儿,以后你生个,可不能比这个丑。”
凤知微淡定的坐着,含笑点头,对牡丹花儿自来熟的任何呢称都保持强大的镇定——比起吉狗儿,好歹牡丹花儿没好意思叫她微猫儿微兔子。
“你……又生了……”赫连铮挣扎着问,“我才离开没多久,你……又生了?”
什么叫又生了?大妃经常生吗?
“什么叫又生了!”牡丹花儿突然暴跳如雷,指着赫连铮鼻子就骂,“这么多年我不过就生了七个!都是你这个转世狼崽子,达玛活佛说你命硬克兄弟那是一点不错!生七个死七个!这第八个,我被掳时留在王庭,八成……八成又活不了!你这狼崽子狼崽子狼崽子——”
赫连铮这回不说话了,看样子自己也觉得理亏,牡丹花儿的怒气泄完毕却也立即忘记了,高高兴兴去解衣襟,“好歹有得挤了,这可憋死我了……”
满帐篷的人唰一下神消失。
“闺女,都喝了吧都喝了吧。”牡丹花儿很有母爱的对着顾知晓敞开胸怀,“反正你哥也喝不着了。”
哪来的哥啊?赫连铮的弟弟,会是顾知晓她哥?
凤知微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提醒,“既然你还有孩子要喂,好歹留着些。”
“不用了。”刘牡丹大气的挥挥手,“活不了的。”
“为什么?”
“必须的。”刘牡丹道,“吉狗儿克兄弟,如果克不了,那……”
她突然住了口,脸色有点奇怪,随即转移了话题,格格笑道,“准备一下吧,我被掳出来,一路留了记号,王庭王军应该已经追出来,前来迎接赫连铮的大队应该也到了。”
凤知微望着笑得没心没肺的女子,眼神微微深思——这朵喇叭牡丹,丈夫被杀在笑,自己被掳在笑,幼子会死在笑,被逼隔岸诱骗儿子送死,也在笑。
她笑着在老王死后留在风雨飘摇的王庭,笑着在被掳后和金鹏部领眉来眼去换得松懈的看守,笑着故作逼迫其实却是在通知儿子逃离,她笑着面对一切,从不去想自己的生死。
这段时间,老王被杀,世子在外,诸部陷入血火争夺之中,王庭王军却没有生乱,完整建制等到赫连铮回来——这是谁的功劳?
凤知微看着她厚厚脂粉恶俗妆扮粗鄙举止,慢慢的笑了笑,手按在了她的手上,轻轻道:“大妃辛苦。”
刘牡丹怔了怔,一瞬间脸上笑容有些僵硬,随即便如前的舒展开来,将吃饱了的顾知晓一丢,夸张的张开双臂,哈哈笑道:“好媳妇儿,你知道我辛苦!”
凤知微伸手,接住了她的怀抱。
那女子扑在她肩头,将脸埋在她的肩,浓郁俗艳香气逼来,熏得人鼻子痒,凤知微去揉鼻子——不是因为痒,而是因为微微有点酸。
帐篷里有那么一霎的安静,吵人的唧唧呱呱笑声消逝,两个女子轻轻拥抱的姿势,写满了解和关切。
只将脸埋在凤知微肩头一瞬,随即立即抬起,牡丹花儿还是那般没心没肺的笑容。
凤知微的眼光,有意无意的扫过自己肩头,那里,有浅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湿痕。
帐外,有遥遥的马蹄声惊天动地而来。
“走吧。”凤知微挽起她的手,相视一笑。
两个不同性格,却同样不凡的女子,迎着隆隆的草原军马,步向帐外万丈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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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二月,风还是夹霜带雪的冷,上万铁骑携着硬风飞驰而来时,整个草原都似被震动,震落无数草尖的霜雪。
凤知微出帐时,等在帐外的赫连铮,令她眼前一亮。
银狐七宝金顶冠,狐毫银光和黄金金光交相辉映,黑色貂鼠金丝大氅,七彩叠绣靴,金色锦缎长袍,黑缨金纽衣扣,镶满珊瑚碧玉玛瑙的腰带,杀出紧窄有力的腰,腰上古铜镶翡翠腰刀和垂挂的琥珀鼻烟壶随行走不断相击,声音清越。
越衬得容颜俊朗,眸色琥珀浓如酒,幽紫深似渊,七彩宝石般熠熠生光,和平日的一袭衣扣都扣不好的青袍比起来,真是华贵万方至于眩目。
“这人还是要穿衣裳啊……”凤知微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