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有五军都督秋尚奇之甥凤氏……”
“陛下!”
赫连铮突然快步上前,出声打断。
满堂疑问的目光聚拢来,赫连铮磕了一个头,大声道:“陛下,臣想过了,区区一个侧室,实在不当劳动陛下赐婚,这恩典,还是等臣迎娶正妃后,您再赏吧。”
宁弈立即赞:“世子真是深明大义,谦恭知礼!”
赫连铮毫无愧色:“当然!”
天盛帝沉吟了一下,应了,毕竟赐婚侧室与礼不合,他也就是破例安抚下这个不安分的小子,既然当事人自愿放弃,最好不过。
赫连铮也无所谓,他也本就是为了应付皇帝,不想被当堂塞个正妃,随口说侧室算数,赐婚不赐婚,倒也无所谓。
不过这凤小姐,到底有什么问题呢?改日得去好好查探查探,有些事儿打听不出什么来,还是得见见本人……
赫连铮拧了眉沉思。
凤知微含了笑收起墨。
宁弈身子往椅上一仰,慢慢饮茶。
窗外,如锦的日光泼辣辣洒进来,夏日艳光如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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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铮退出后,御书房又议了阵事,秋尚奇的大军已经到了边境,在和大越相隔五十里的结罗山驻兵,结罗山位于呼伦山脉中段,呼伦山脉南北分界胡伦草原,东临凌江,跨卫、静、永、肃四州,交通达依山为障,居高临下地势开阔,秋尚奇以原边军五万守在结罗山西线,面对呼卓十二部地盘,副帅淳于鸿率军十万守在东线,面对大越南境,自己率十万据守中军。
这等安排看在兵家老手眼底,十分稳妥,以当地驻军对上呼卓境,利用当地驻军对地形人事的熟悉,隐隐带着监督的意味,万一呼卓反水,也有回旋余地。
又商讨了阵今天的案子,看得出来天盛帝不打算从重追究,战事当前,安定为上,宁弈也十分宽容,并不穷追猛打,天盛帝十分满意,高兴之下,道:“老六你时常要进宫回事,来来去去的不甚方便,龙仪殿西侧的枫昀轩就赏给你,以后若是迟了宫门下钥,也好歇息。”
成年皇子都出宫开府,不在宫中留宿,这是额外的恩典了,几位皇子脸色立刻都有些不自在,但是刚刚在朝上都出了丑,不敢开口。
“枫昀轩精致玲珑,又靠着父皇寝宫,日后晨昏问安,六哥就方便了。”忽有人笑意盈盈而来,捧着茶盏,身后跟着一串宫人。
能在这天下军机之地无所顾忌谈笑而入的,也就是当朝第一宠韶宁公主了。
“恭喜六哥。”韶宁将茶奉上,侧头看宁弈。
宁弈抬眼,两人目光交视,宁弈笑了笑,道:“这是父皇恩典。”
天盛帝听了韶宁那句话,脸色微微一变,犹豫神情一闪而过,随即微笑道:“正在议事,你跑来做什么。”
“听说那些笨蛋侍候得不好,父皇喝茶给呛了。”韶宁笑吟吟绕过书案,转到天盛帝背后给他捶背,“孩儿送了这碧罗茶来,轻浮美妙,再不会呛着父皇。”
“你便是有孝心。”天盛帝拍拍女儿的手,眉眼都舒展开来,又对凤知微道,“今日多亏你无意中那一刀,虽害你吃了点皮肉之苦,倒帮楚王洗清了冤枉,免了一场不小风波,说起来也该赏你,以后就跟着姚老,学着些朝务处理吧,也好长些见识。”
这句话出口,皇子众臣眉头又颤了颤,姚英是当朝辅,有票拟之权,天下大事都得他先过目给出处理意见,如今天盛帝让魏知直接做了他手下文书,看似降了,其中含义却深不可言,看样子是要将这少年,作为未来辅培养了。
这一来众人眼色都火辣辣的,说不清是嫉妒还是不安。
凤知微谢了恩,心中却升起警惕——天盛帝不可能看不出,几位老中,辅姚英和她不对盘,次辅胡圣山却对她青眼有加,如今把她拨给姚英,她可未必认为就是好事,皇帝老家伙,又来玩他的制衡之术了吗?
韶宁目光亮亮的望着她,脆声笑道:“真是恭喜魏大人了,和咱们的楚王哥哥一样,少年得志,平步青云啊。”
凤知微心中苦笑,只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又被架在了火上烤,而天盛帝背后公主的眼光望过来,又像是无数嗖嗖飞起的冰。
天盛帝近年来精神倦怠,不一会儿便命众人退出,凤知微站在庭外等众人先走,宁弈过来,忽然瞟她一眼,道:“魏大人怎么有些魂不守舍?可莫要被这日头晒昏。”
“多谢王爷关心。”凤知微此刻看他气不打一处来,笑得眉眼飞飞,“今日亲眼得见王爷运筹帷幄神采风范,正在好好回味。”
宁弈仔细看她一眼,虽然戴了几可乱真的人皮面具,然而那女子眼神里却丰富得几乎可以读出一本书——几分恼怒,几分不满,几分庆幸,几分悻悻。
他忍不住便要笑,唇角一抹浅浅笑纹,如昙花开在雪地里,静美耀眼,凤知微难得看见他这样的笑意,只觉得和平日截然不同的风采,绚丽不可方物,不由呆了一呆。
一怔便醒,宁弈背影已经隐在回廊之外,凤知微慢慢转过头去,握紧了手指,手心里一个蜡丸咯得痛。
这是刚才韶宁公主从书案前绕过时,塞在她手中的。
无奈的叹息一声,她打开纸条看了看,果然是韶宁约见。
出了御书房,走不多远,就有一个小太监默不作声跟了上来,走在她前方,两人七绕八绕,在一处小花园前停住,四面有些屋舍,看来却无人住,远远的有宫室的飞檐重庑,却也是静默无声的。
四面花木看着却有几分怪异,凤知微翻翻地上的根,认出其中一种是北疆才有的植物,因为水土不服又没人照顾,这些花木都没能长出来。
一双青色皂靴无声无息出现在花根前,凤知微抬起头来,笑道:“公主这身打扮,微臣都认不识了。”
穿着太监蓝衣的韶宁抿着嘴,难得没有笑意,沉沉看着她,半晌道:“怎么回事?”
“我还正想问公主呢。”凤知微站起身来,眼神困惑,“怎么回事?”
“你用了我给你的东西?”韶宁倒没想到她这么坦然,眼神狐疑。
凤知微坦然点头,韶宁怔了怔,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看在凤知微眼里,心里更有了底,冷笑道:“怕是我为公主拼死冒险,公主却没将我当做知心人!”
韶宁脸色又变,刚才的咄咄逼人完全消散,无意识退后一步。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公主自误了!”她退后,凤知微立即紧逼,“公主既然给了我那药,为什么不信我,还要嘱托刘医正在那水和刀中做手脚?多此一举,乱了全盘计划!”
“……我也不确定给你那药是不是有用……”韶宁眼神出现一丝慌乱,喃喃道,“他说不如做两手准备,我也不知道居然会出那岔子……可是……可是……”她突然挺起胸,盯着凤知微,“你要是不自伤那一刀,他们又怎么会现?”
“公主又错了,”凤知微摇头,“我并不是有意弄伤自己的。”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