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黯车厢内,一点微光,反射在他手腕上。
腕下三分,手筋要害,一截碎玻璃棱角森森,毫不犹豫的抵在那要命位置。
“中原女子,确实都这么弱。”凤知微眼波流动,语气温婉,“万一被吓坏了,手一抖,一挑,草原男儿的这只拉弓持箭的手,就要和中原女子一样弱了。”
车外的人似乎定了定,从凤知微的角度,只能看得见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和挺直的鼻梁。
“原来中原女子不仅是黄脸婆,还是悍妇。”那人突然又是一声长笑,并不让开,手指一弹反手一捞,“咔嚓”一声玻璃碎成两半,一部分碎片刺入肌肤鲜血流出,一部分弹起,直逼凤知微双目!
这人竟拼着手筋也许会受伤,也不肯退让!
“南衣!”凤知微低唤一声。
车内黑暗中一直吃着小胡桃的青衣丫鬟,立刻一掌横拍了出去。
衣袖拂起如流云,劲风却凶猛如雷暴,乍起又收,轻描淡写便把人给拍了出去,那人偌大的身子飞在半空收不住,一直撞到城门外的杂货摊上。
四面围观的人群只看见那跋扈男子先是嘲笑了秋家马车内的女子,然后伸手入车,正要为那位秋小姐哀叹,却见那人突然便如被狂风卷起,瞬间狼狈栽落。
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精致的黑漆马车一动,随即女子温和赞声传出。
“好一招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头前脚后七上八下群魔乱舞手舞足蹈四面埋伏八方琵琶平沙落雁登萍渡水绝妙轻功!”
……
人们呆在原地,拼命思考着这个长达四十字的绝世轻功到底是个什么功,等回过神来,那秋府马车已经不见。
旧衣杂货摊上,拦车男子被赶来的护卫从一地破衣烂袜子中解救出来,顶着件花汗褂,兜着条破道袍,耳朵上挂着彩色袜带,怔怔望着秋府马车远去的方向。
日光下,那被拍得鼻青脸肿看不出五官的脸上,一双琥珀色,其色如美酒的深邃眸子,闪耀着奇异的光。
“嘿!中原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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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知微把城门被阻完全当作一场闹剧,她今天心情很好,不会和任何人计较。
她支着下巴,笑吟吟看着她的青衣丫鬟——瞧我们的顾少爷,女装多好看啊,腰是腰,脸是脸……呃,除了没有胸。
顾南衣专心吃着小胡桃——凤知微昨夜剥了一大堆给他,一边剥着,一边顺手就把衣服给他换了。
凤知微知道顾少爷,一向不在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事上花费一分心思,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忌讳什么堂堂男儿不穿女装,她只要负责把这件丫鬟装设计得简单点,衣服颜色必须还是天水之青,衣服质料必须还是和他常穿的一样轻薄柔软就行了。
纱笠换成了蒙面纱,换的时候,凤知微老老实实闭眼睛,不然顾少爷就会把胡桃捏得咔咔响,让人联想挺丰富的。
四品御前带刀行走顾少爷,地位一降再降,直接沦落成了凤家大小姐的丫鬟……
车子在秋府内堂才停,秋夫人带着丫鬟婆子亲自迎出来。
凤夫人和凤皓也在,穿得比昨日光鲜了很多,凤夫人神色复杂,凤皓却一脸神情扭曲。
安大娘不在婆子队伍中,凤知微满意的笑笑,看来秋夫人很识时务。
“知微!”秋夫人过了****,神情已经调整得接近自然,慈爱的迎上来,“年初送你去江淮你舅公家中散心,如今可算回来了,在舅公家过得可好?你舅公舅婆和姐妹们都好?江淮风物比起帝京,觉得如何?”
“劳舅母惦记。”凤知微含笑施礼,“长辈们和姐妹们都好,托我问舅母好。”
两人寒暄着往内堂走,不动声色便把当初凤知微出府后的“去向”给交待了,至于众人信不信,凤知微可不管,谁要想翻出什么幺蛾子——送死送死?请便请便。
内室坐定,秋夫人笑道:“给你在采葭居收拾好了,等会便搬过去吧。”
室内响起震惊的嗡嗡声,秋府上下,对于凤知微的突然回府和秋夫人态度大改,至今迷惑不解,听见要把府内出嫁了的大小姐原先的院子给凤知微,更加惊讶。
凤知微一笑,她早已为自己想好了该住在哪里——丧生湖中的五姨娘原先住的萃芳斋,那才是她回府的真正目的,采葭居紧靠着正房,对她这双重身份可不方便。
拒绝的话还没出口,便听见一声冷喝。
“她算什么东西!也配住我大姐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