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知微看着他完全没有笑意的眼眸,也慢慢笑了笑,道:“哪都不去,等指挥使大人查获真凶。”
“正好,你我心愿一同。”宁弈笑得更亲切。
凤知微抽抽嘴角,心想反正人也没死,这点小事王爷殿下跟过来做什么?她靠着他的马站着,十分仰慕的昂头看着极其神骏的黑马,笑道:“王爷,这是邻国大越上贡的骊马吧?天下难得的品种呢,听说大越一年也上贡不了几匹。”
话音刚落,一旁的十皇子宁霁眼光突然掉转过来,有点担心的看了看宁弈。
宁弈神色如常,俯低眼看着坦然和他对望的凤知微,那女子微微仰头,虽然是苍白少年容貌,目光却依旧平静清澈,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他眼神微沉几分,十分简短的“嗯”了一声,掉转脸有点出神。
凤知微似乎没有觉他情绪的突然转变,兴致勃勃的伸手去抚那马身,宁霁神色大变,喝道:“别乱碰蹑电,它脾气暴——咦?”
那匹性子出奇古怪的名驹,今天突然转了性,对凤知微的碰触只是象征性让了让,随即便微微动了动身子,还凑近了她一点。
此时宁弈也已经转过头来,眼神中有些惊讶,凤知微收回手,讪讪的笑道:“对不住,这马实在漂亮,没忍住。”
她微微的笑着,无辜的样子,无辜的想,前不久宽袍客和她闲聊,说起二皇子和六皇子曾为大越名驹相争,最后闹得皇帝老子险些动祖宗家法,六皇子也因此被禁足三月,如今看来果然是不错的。
“轰!”
几人话还没说完,接到命令搜捕小院的衙役刚要踢开院门,院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刹那间院墙塌了半边,墙边一直熬煎着药物的炉子飞了起来,砸在了冲在前面的几个衙役身上,几人嗷嗷乱叫着跳开去,更多人被气浪冲倒在地。
一片灰烟弥漫中,小院废墟里突然飞起两条人影,一人宽袍黑衣,戴乌木面具,正是折腾了凤知微好一阵子的宽袍神秘客,另一人却不认识,远远看去身材修长,戴着纱笠,天水之青的衣袂飞舞若流云,他的身法极其奇异,直自烟尘中升起,浑身上下静若凝渊,黄昏的日光打在他肩,天水之青便泛出淡淡水色光华,像一尊眩光里升起的玉雕神像。
那一霎地下人人仰,连凤知微都看眯起了眼睛,只觉得哪怕容颜不见,那气质风神也已逼人。
只是这般被风华所慑的一瞬间,那两人已经冲近来,看样子原本就在小院里比斗,误打误撞被凤知微带人来惊扰,于是破屋而出。
宽袍客现凤知微,“咦”了一声掠了过来,那青衣纱笠男子却如轻烟般紧追他身后,手一搭便搭向宽袍客肩头,宽袍客下意识让开,那人居然不改变方向,直向凤知微的脸抓来。
日光下那手指如玉,指尖却泛着珊瑚般的红。
这人度快得惊人,凤知微眼前一花劲风已然逼脸,正哀叹如花似玉容貌从此诀别,身侧宁弈突然冷冷一哼。
哼声未毕,他衣袖已经迎风掠起,翻飞间碧光一闪。
天地间都有光芒亮了亮。
亮至逼人,所有人都刹那闭眼,凤知微也不例外,却努力睁开一线眼缝试图看清状况,隐约间面上突然有柔软布料拂过,天水般澄净的青,像是苍穹经风雨淘洗之后的色彩,透过布料经纬看见的淡色稀疏阳光,都似因此润而明澈,而那拂面的感觉软而轻,像一个惊破荣华的梦。
随即又觉得月白色光华一闪,氤氲如梦的天水之青淡去,一道华丽碧色匹练自眼前横曳而过,淡金色曼陀罗花朵妖娆一绽,眉心间突然落下湿润水滴。
那水滴色泽艳红,粘在眉间,像一颗命运无心点落的胭脂痣。
这般种种变化都在刹那间,凤知微突然觉得心中恍惚,她不明白生了什么事,心里却升起淡淡的凉,随即觉得身子一轻,身不由己的被拽了出去。
三道人影,瞬间消逝。
场间一片死寂的安静。
良久,有人轻轻哼了一声,随即是宁霁的声音,带着几分震惊和不安:“六哥,你受伤了!”
九城指挥使大惊,急忙奔过去询问,宁弈面无表情,淡淡看着凤知微消失的方向,他此刻已没有坐在马上,而他原先的马鞍,不知何时,翻了个个儿。
就在方才,他和那青衣男子对掌,下意识试图挽救她一张脸时,那混账女子,却先在他马鞍上做了手脚。
很明显,先前她故意提起大越贡马旧事,引他不快失神,顺手在他马鞍上安了一个简易倒钩,他掠下马拦截那人时,带得倒钩翻起戳痛马身,马一动,绊得他动作慢了一慢,于是不仅没能拦下对方,还受了点伤。
她和那青衣男人相识?两人约好了下手合攻他?
宁弈面无表情,眉宇间却生出森然的冷,对指挥使关切的询问一言不,缓缓从袖筒里抽出一方丝巾擦了擦手上血迹,顺手一扔,丝巾飘落在地,巾上娇蕊数朵,在风中颤颤,鲜活如生。
然后他漫然转身,一脚将那绣工精绝的佳人绣帕踩落泥泞,毫不顾惜。
黄昏日光看似烂漫实则隔膜,隔出他唇角笑意微凉。
好,好,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