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朱祁钰早早起来,召开临时军事会议。
瓦剌人大举南下,大同和宣府必然当其冲,如果这两座重镇被拿下,接下来,居庸关的处境就会很艰难。
因此,大同和宣府必须坚壁清野,全力防守。
天气已经转寒,若能尽快将外围的百姓和物资转移到城内,瓦剌人久攻不下,只能放弃。
居庸关扼守京师门户,不必说,肯定是要死守。
从八达岭到居庸关,扼守天险,如果瓦剌人强行冲关,势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个时候,也先只能选择绕路,虽然明军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去扼守其他关隘,但是,这段时间足够于谦调集兵马入京,准备最终的决战。
一旦京师保卫战打响,大同、宣府、居庸关等地的兵力全力回援,便可对瓦剌人形成夹击之势。
在场众人纷纷表示赞同,这时候,一名年约四旬,其貌不扬的将领站了出来。
“臣以为瓦剌人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皇上在他们手里,让我等不敢轻举妄动,如果能够救出皇上,瓦剌人没什么好怕的!”
朱祁钰看向那人,问道:“卿家是何职位?”
对方躬身行礼:“鸡鸣堡夜不收百户张大川。”
夜不收军只有在边关出现,职责包括情报侦查与传递,劫营、烧荒、劝降等任务,必要的时候,还会以死士的身份执行斩行动。
历代以来,从事侦察和间谍活动的人都是刀尖上的舞者。
夜不收亦是如此,由于常年身处交战区,甚至会深入敌营,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朱祁钰心中暗道,看你官职不大,口气倒不小。
“卿家手里有多少人?”
张大川回道:“六十五人。”
明朝诸多卫所中,这个兵种的比例是极低的,为了隐蔽身份,有些人甚至不会记录在册。
朱祁钰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说道:“这么点人就想去瓦剌军中营救皇兄?”
张大川说道:“殿下且不闻,兵贵在精不在多,敌后营救风险极大,人多了反而容易引起敌军注意,如果殿下同意臣等行动,根本不需要六十五人全部出马,臣带五个好手潜入敌营,给也先那老小子来个措手不及,定能成功救出皇上。”
“虽说道理如此,可是,寥寥数人如何在也先眼皮子底下展开营救行动?”
“请殿下放心,臣手下有几个兄弟身手还算不错,且都有着丰富的敌后侦查经验,只要制定一份周密的计划,再加上大同、宣府两镇的配合,大事可成!”
朱祁钰沉思许久,突然看向杨俊,问道:“卿家以为如何?”
杨俊说道:“如果需要我等配合,给瓦剌人施加压力,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敌后营救实在太过凶险,能救出来当然好,就怕营救失败,不但赔上几位的性命,到时候皇上也会受到牵连。”
张大川说道:“杨佥事只需起佯攻,吸引瓦剌人的注意就够了,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杨俊仍然感觉这件事不靠谱,只好把目光投向朱祁钰。
有些话他不好意思说的太明显,皇上在瓦剌营中至今还能活命,说明瓦剌人看中的是皇上的价值,现在的情况是两国博弈,要么打仗,要么谈判,总之,必需正大光明地把皇上接回来。
如果被瓦剌人现皇上有逃跑的企图,事情就不好说了。
说不定一怒之下把皇上弄死,就算不死,也少不得受人虐待。
到那时候,夜不收的营救行动究竟是功是过,谁说得清?
朱祁钰问道:“张卿家何时进入夜不收?”
张大川说道:“臣二十三岁袭父职,任遵化卫百户,宣德三年调任鸡鸣堡夜不收,至今已经有十七个年头。”
朱祁钰感叹道:“十七年夜不收,可谓久经沙场,其中险苦艰难比之别军尤甚,然而营救皇兄关系到江山社稷,若无万全把握,不可轻易行事。”
张大川微微颔,道:“夜不收无分寒暑,昼夜瞭望,每次有大战生,我等都会深入敌后,刺探敌情,生死早已看淡,说实话,营救皇上没有万全把握,至多五成,臣请一试!”
杨俊忍不住说道:“张百户,你要考虑到皇上的处境,如果打草惊蛇,不但白白折了几位兄弟的性命,皇上也会有危险。”
“杨佥事此言差矣,皇上深陷敌营,这仗怎么打?我把话说的难听些,如果也先那老小子绑了皇上到前线,将士们打还是不打?”
张大川这番话有些大逆不道,但是在场诸位都是武将,各自心中非常清楚,这就是事实,而且是即将要面对的事实。
所有人默不作声,把目光看向朱祁钰。
朱祁钰思索许久,然后郑重点了点头,道:“本王准许张卿家开展营救行动,大同、宣府的兵马全力配合。”
张大川赶忙道:“臣谨遵王令!”
杨俊随后说道:“臣这就回宣府,然后亲自去一趟大同,传达殿下的意思。”
“先不急,等一等。”
“请殿下吩咐!”
“倒没什么吩咐的,只是等一个人。”
“殿下要等何人?”
朱祁钰起身来到城墙上,望着居庸关的方向,喃喃道:“算算时间,也该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