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东京五十里处。
明军驻扎的营帐浩浩荡荡,占据了整片山地,也是附近的最高处。
连日的胜利不由让将士们生出轻视之心,夜晚,众将士围着篝火互相吹捧着,言语中尽是对大越的轻视。
“老子刚开始还吓的半死,结果这什么安南国,也太弱了吧?”
“是啊,等明个儿再把东京一推,那就齐活儿了!”
“哈哈哈哈哈哈,要我看还是我们赚了,毕竟他们弱是弱,可我们军功照拿啊!”
“唉!李兄说的有理啊,这一趟回去,咱们也能做个土财主了!”
“我可不稀罕这些,俺有钱了一定会把大花娶回来……”
…………
兵士们聊着聊着又歪了题,与士兵们的轻松不同,将领们却是一个比一个愁。
营帐里,沐晟与众将领讨论着明日的布署,可帐外兵士们高淡阔论的声音不断传来,彻底打破了平静。
一些低级的将领还没当回事儿,但浸淫军事几十载的沐晟却是一下了从中嗅出了别的味道。
士兵们开始不把大越当回事了。
不把大越当回事,不就是不把战争当回事吗?
骄兵必败啊……
可沐晟却没有办法扭转士兵的想法,毕竟之前的战役的确是让人意料不到。
轻视之心已起,最有效的办法便是……见血。
沐晟微眯了眼,坐在上一言不,片刻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对着下方的将领们沉声道:“满招损,谦受益,你们手下的士兵都飘了啊……”
“你们可知,骄兵必败的道理?”
将领们被问的哑口无言,一个个也都回过味儿来了,连忙向沐晟道:“末将立马去处理!”
沐晟却是不慌不忙的压下了,笑呵呵道:“看来你们还不是太蠢,但你们以为士兵会因为你们几句话就改变自己的看法吗?”
这……将领们有些慌乱起来,“不知将军可有办法?”
沐晟稳坐如山,口中轻吐出两个字:“见血。”
将领们闻言吃惊的抬头看向沐晟,见血……
这,这岂不是……
“是不是觉得本将军很残忍?”沐晟问道。
下方的将领们沉默不语,却又明确的表达赞同与不愿。
对于下属的顶撞,沐晟却是十分欣慰,常言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普通的兵士还好,但到了他这个位子,一场战役中他的一次失误就可能左右一个国家的兴衰。
大明,败不起,却不是不能败。
适当的失利,才更能警示众人,大明,也不是万能的。
否则,一个连胜的大明,将失去面对失败的勇气,在未来很可能亡于一次小败,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便是如此。
但沐晟的考量却不是下属们能懂的了,在他们眼中,手下的士兵是绝不能平白牺牲的,沐晟的话,在他们眼中就是挑人来杀鸡儆猴,但那些士兵何辜?
“看到你们这么护佑下属,我很欣慰,但我也不得不说,我明军之败,已近。”沐晟道。
“怎么会?我们已经打到这了,以安南之败象,不会有人能阻挡的。”
“因为骄兵必败!安南国与我们未来要征讨的地方皆为山林丛生之地,这代表了什么你们不会不清楚,骑兵受限,强力火炮施展不开,甚至还可能运都运不动了,到那时,我们便只能靠步兵作战,靠手雷和中小型炮攻城,你们告诉我,一群不熟悉地形又心生自满的士兵,怎么赢?”
沐晟的呵斥声炸响在众人耳边,是啊,他们已经失了地利,若再失了人和……
“你们且等着看吧,明日一战我们肯定要摔跟头了,那一处密林里一定有敌人给的惊喜,但我们不熟悉地形,明知危险也只能去闯,你们还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沐晟的一番话,让将领们忏愧的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明日行军分成三段,由盾兵打头阵,重骑压阵,炮兵最后进密林分两个步营保护,一旦密林中有异动,前方的士兵立即分散,炮兵立马向两侧山体开炮!”
“是!”
待众人离帐,沐晟起身从盒子里拿出一份地图展开,这是军阁特供给统帅的,他借着灯火看着眼前这幅耗时半年才绘出的南部地形图,在东京前,密林之外,其实还标出了一条小道。
不能大量行军,却胜在隐秘,用以出奇兵最合适不过。
沐晟抬手在小道上顿了顿,很快便放下了。
若能助大明成就万世之霸业,这些许罪孽他全担了又如何!
未来的路还很长,不摔痛一次,又怎么能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