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澈走下马车与六位表叔见礼,又望见他们身后一名外貌儒雅,与封家兄弟颇有几分相似的老者,无需封德彝介绍,崔澈躬身行礼道:
“澈儿拜见舅公。”
这人正是封老夫人的同父弟,封子绣。
封子绣此前被南陈俘虏,北齐灭亡,又逃回了河北,得以父子团聚。
“嗯,无需多礼。”
封子绣打量一眼崔澈,对其风姿仪态都很满意,转头对身侧的封伦叮嘱道:
“德彝,澈儿年纪小,又是你姑丈唯一的血脉,此番游学,你需好生照料。”
原来封子绣逃回河北,听说封伦计划往关中游学,便为他提前赐了表字,方便与人交游。
封德彝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送走了父亲与五位兄长、堂兄,封德彝才与崔澈说起了新的西行路线。
按照他们此前的规划,是要走太行山道,先去并州省亲,再往河东闻喜与裴秀汇合。
只是前段时间突然传来消息,二月底的时候,北齐宗室高绍义起兵欲图恢复,与并州相邻的肆州以北28o余城响应,奉命镇守并州的北周宗室宇文神举正调兵攻打,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还是等并州局势安定了,再去访亲。
原计划要拜访的这门亲戚,正是崔澈的小姑,封老夫人的次女。
小姑父李元俭出身陇西李氏,北齐时官拜并州田曹参军,周师入晋阳后,李元俭继续留在并州总管府任职。
封德彝原计划绕道并州,也是打了将崔澈的表兄弟们诓去长安游学的主意。
如今并州是肯定去不得了,便不走太行山道,沿着黄河溯流而上,直往闻喜县去寻裴秀。
二人商量妥当,各自乘上马车,两家车队并在一起,过紫陌桥向西南行去。
途经韩陵,崔澈掀开窗帘,有心凭吊古战场,见一见高欢为了表功,命温子昇所着‘韩陵片石’,最终却还是安坐在车内,摇头失笑。
无论高家、宇文家,都只是流水的天子,而士族才是铁打的老爷。
只是这铁打的老爷,也将迎来他的张麻子。
造纸术与印刷术的展,无疑打破了士族对知识的垄断,而萌芽于南北朝的科举制,更注定要取缔士族对官位的垄断。
再过不久,士家门阀不再是统治者治理国家的唯一选择,寒门子弟将会获得更多的话语权。
只是短暂地失神,崔澈便将这些想法抛在脑后,造纸术与印刷术的展,推进教育的普及,士族门阀政治被寒门打破是历史的必然性。
士族无论贤愚皆可出仕,寒门有才之士却报国无门,这样的现象能够存在三百余年已经足够离谱,崔澈无心再去为它延寿,也知道那是螳臂当车的行为。
说到底,上一世,他也只是普通民众中的一员,恨透了阶级壁垒。
马车一路西行,崔澈与封德彝在同行的这段时间里,关系越熟络,也让他对于这位小表叔的印象不再局限于史书中的形象。
在史书中,封德彝是备受杨素信重的幕僚,为此甚至招他为婿;也是与虞世基狼狈为奸,败坏朝政的佞臣;更是明面上辅佐李世民,暗中支持李建成,两头下注,却能蒙蔽二凤,直到死后十七年才被李世民觉的老戏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