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卿恼了,“你认为他是个孩子,其实他的心机比大人还深沉!有这样挑衅我的吗?摆明不给我面子!”给自己老婆送花,这人心里想什么呢!这不是实实在在给自己一耳光吗,太可恨了!
周是气短,想了半天,咬唇说:“要不,我找他谈谈?让他以后别再送花了,行吗?”卫卿说不行,他要亲自和他谈谈。事关男人的面子问题,绝不能含糊。这个宁非完全不管不顾别人的感受,一心做自己想做的事,真是倔强执拗的孩子!
卫卿立即给他打电话,要求见个面,语气倒是十分客气。宁非却冷冷地说:“对不起,我要和周是说话。”真的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周是耸肩,接过电话,“宁非,我有话想跟你说--”宁非顿了顿,叹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好吧。时间地点由我选行吗?”她只有同意的份。看着闷闷不乐的卫卿,周是抓过他的手,认真地说:“卫卿,我既然嫁给了你,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别的人再好,也不是我的。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我总是跟定了你的。”她希望他信任她,而不是这样不安。
卫卿听得一阵感动,摩挲她的脸说:“我知道,可是还是会担心。太过在意便会害怕。我跟你讲一个故事:有一对夫妻,感(情qíng)很好,都受过高等教育,男的有自己的公司,女的开了间品牌服装店,孩子在国外上小学,家庭可谓幸福之极。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无所有,喜欢那女的,天天站在门外送花,风雨无阻,也是不言不语,任凭别人怎么说都无动于衷。一开始那女的还跟朋友一起取笑那年轻人,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rou),可是整整一年以后,她放弃繁华的生活,跟丈夫离婚了。”
周是听得一惊,抬头怔怔看着他。卫卿叹气,“这是(身shēn)边的故事,从头到尾,是我亲眼所见。所以,宁非这样,使我尤其心惊。”周是才明白他这些天为何这样焦虑烦躁,原来他是这么的担心。
周是想了想,说:“他们之所以离婚,那是因为他们的婚姻生活并不如表面显现的那样幸福美满,也是因为他们的意志不够坚定。如果感(情qíng)真的深,别人是怎么破坏也破坏不了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关键还是看他们自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吵吵闹闹未必不幸福,相敬如宾也并非真的和谐美满。
卫卿默然,许久舒了口气。周是靠在他(胸xiong)前,闭着眼睛说:“卫卿,我真希望我们能白头偕老。我管得住我自己,希望你也不要辜负我。”周是一直都是个很死心眼的人,既然认定了卫卿,便矢志不渝。
卫卿吻了吻她的头,“嗯,不要担心,我们会白头偕老的。”他们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的人和事,委实不容易。所以要珍惜对方,绝对不能放弃。
卫卿放心地让她一个人去见宁非。周是到达包厢的时候,吃了一惊,竟有许多认识的同学。大家见了她都(热rè)(情qíng)地打招呼,“学姐,你也来了!”她听了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大家是在给宁非开欢送会。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走了!
来的大部分是女生,人人都带了礼物,有的眼眶还红了,看来宁大美男的魅力无边啊。他这一走,整个美术系的女生恐怕要伤心好一阵子。宁非是最后一个来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坐在角落里的周是(身shēn)上,看着她却没有说话。大家拉着他拼命灌酒,一醉解千愁。离别的气息使人分外伤感。
大家放开喉咙大声歌唱,一接一,《朋友》是必唱曲目,年轻人的声音很有感染力,他们用歌声来纪念那些逝去的(日rì)子,曾经的美好。周是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自己也不年轻了。她这样放声大唱大叫,仿佛是多年前的事了。
跟比自己年轻的人在一起,总是感慨良多。
宁非说明天一大早要走,大家早早散了。几个女生抱着他不肯走,他也好脾气地站在那没有推开。周是最后一个告别,她站到门外,拍着他的头说:“一路顺风,学习进步。”手即将抽回的时候,他攥住了,拉着她进来,顺手关上门。
轻柔的音乐满地流淌,他伸出手,做了个绅士的动作,“小姐,请问我有幸能请你跳个舞吗?”周是笑,她将手放在他手心,“当然。”纵然做不了什么,她希望至少能给他一个美好的回忆。
周是挑眉,“进步很快哦。”比起上次,他的舞技娴熟许多,一举一动,尤显得风度翩翩,似乎有备而来。宁非微微仰头,闭着眼睛似乎在感受什么,仿佛要将此时此刻印在脑海里,永生不忘。他真希望就这样一直翩跹旋转下去,永不停歇,可是再长的曲子也有散的时候。
两个人出来,一路无语,走到街头,周是挥挥手,要离开。宁非拉住她,跑到路口买了一大束花,星星点点,纵然在夜里,依然开得(热rè)闹。
周是开玩笑,“你已经送了太多的花,实在不应该这么浪费。我都没有地方放。”宁非看着她,忽然说:“以后要想送,也不能了!”语气是那样的伤痛寥落。黯然者,唯别而已矣!
周是良久无语,轻声说:“你走吧,我在这里看着。”宁非唇颤抖了下,(欲yù)言又止,似乎又千言万语,最后化为一声轻叹,默然转(身shēn),就此离去。
周是在街头惆怅良久,旁边卖花的老板见她一动不动,忙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身shēn)体不舒服。她忙摇头,搭讪着问:“老板,这什么花?”指着手中的花。老板说是“勿忘我”。
唉--勿忘我,想起宁非,她是那样的怅然。
大概过了有一个星期,有人送给周是一封信,信封上没有地址,只写着她的名字。抽出来一看,一张素笺上只有一诗,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连时间也没有。写的是叶芝的《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头花白,睡意沉沉,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多少人(爱ai)过你青(春net)的片影,
(爱ai)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是真(情qíng),
唯独一人(爱ai)你那朝圣者的心,
(爱ai)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在炉栅边,你弯下了腰,
低语着,带着浅浅的伤感,
(爱ai)(情qíng)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
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一看即知是宁非的迹。这诗是大诗人叶芝和茅德·冈之间无望的(爱ai)(情qíng)吟咏,他在最好的年华对她一见钟(情qíng),一往(情qíng)深。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qíng)。最使人震撼的是叶芝对已嫁作人妇的茅德·冈终生不忘,矢志不渝。
周是看着素白的信封,浅蓝色的字迹,眼中有氤氲的水雾。她独自徘徊在幽深的街头,为那个已在异地还对她念念不忘的少年。
所有(爱ai)她和她(爱ai)过的人,她都将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