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洛离一伸手,“请直说无妨。”
凤若桐在来时路上就已经想好措辞,所以并不犹豫,直言道,“夜大哥想必也知道,我被家母认在了名下,虽然有我承欢膝下,但家母不能有自己的子嗣,终究是莫大的遗憾,我知道夜大可医术高明,虽不常出手救人,可能不能请夜大哥看我薄面,替我家母诊脉,偿她心愿?”
“哦?”夜洛离目光闪烁,“是令堂要你来找我?”他的确不常给人诊脉,因他觉得替人看诊是很麻烦的事,总会牵扯出许多不必要的事来,所以也极少有人知道他医术到底有多高明,甚至有不少人暗地里讥笑他,“三绝”并不是真的样样都绝,这医术多半是他自己吹出来的呢。
“不,是我自己要来找夜大哥的,”凤若桐微一笑,“家母并不知道我与夜大哥如此……熟识,只当是在那日街上,有过一面之缘。”
想起那时初见,夜洛离也不禁会心一笑,跟着轻皱双眉,“若桐,你如此信得过我,我本应不做推辞,不过……这种事是否该请德高望重的大夫前往比较好?我听闻凤府的大夫也是医术高明者,你为何不去找他?”他到底是外人,还是个跟若桐差不多大的,若是去给薛氏诊脉孕事,多少有些尴尬。毕竟他不常行医,这有些说不过去。
凤若桐眉眼一冷,“那大夫是老夫人指的,能与家母一心吗?何况之前也是他替家母诊脉,却并无起色。”
夜洛离试探地道,“那令堂是否不能……”有孕须天时地利人和,说白了就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可以调理,但若先天不足,或者有什么隐疾,纵使他出手,也是医不得。
凤若桐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这个夜大哥不必避讳,其实家母在十几年前怀过一胎,小产之后伤了身子,所以我想,家母应该还是能够怀胎的,只是身子大损之后,没个高人助她调理,才一直没再有孕。”
夜洛离颇为意外地看着她,脸上都有些热。她一个未出的姑娘家,说道起这有孕怀胎之事来,神色如常,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窘迫,也算是一大奇事了吧。“如此说来,倒也不无可能,既然如此,我应下就是。”
凤若桐大喜,“多谢夜大哥!”太好了,母亲终于可有自己的孩子,看老夫人到时还有什么理由整天跟母亲过不去,非要父亲休妻!
“不必谢,我会尽力而为。”夜洛离一笑摇头,矫情的话不必再说,相信若桐会明白,他只要应了,就会全力施为,但若天数难改,他也莫可奈何。
正说话间,一名伙计进来禀报,“公子,二皇子来了。”
他?凤若桐眼神微一变,立刻起身,“那夜大哥看何时闲暇,知会我一声我,我自会带母亲前来打扰,我先告辞了。”
“何必走的如此匆忙,二皇子你也是见过的,不必如此。”夜洛离看她神情紧张,还以为她怕见皇室中人,所以耐心劝慰。
凤若桐暗中冷笑,自然是见过的,而且我跟他还渊源颇深呢。上一世时为了得段子晋欢心,她听信他的哄骗,帮助二皇子赫连天宇对付了多少敌人,其中还包括皇长子赫连天阳,她怎么会不知道二皇子的为人呢。
“二皇子来找夜大哥,必是有要事相商,我在多有不便,还是回避的好。不过……”凤若桐略一犹豫,原本是想说出二皇子的真面止,让夜大哥远离他的,但转念一想,她跟二皇子不应该有深交,怎么可能看他的为人,无凭无据说出来,夜大哥非但不会相信,反而以为她是搬弄是非,那就不好了,还是另寻机会吧。“没什么,夜大哥,我先走了。”
结果还没到门口,赫连天宇就大步走了进来,温和的目光直落在凤若桐脸上,“凤大小姐是在躲着本宫吗?”
“臣女不敢,臣女原本就要告辞,不敢打扰二皇子与夜……公子相谈要事。”凤若桐暗暗皱眉,赫连天宇分明就是故意这时候进来,把自己堵在这里,是想怎样?
赫连天宇神情稍缓,“本宫今日前来,是与夜兄叙旧,并无公事,凤大小姐大可不必回避,请吧。”
这……凤若桐迟疑,实在不想与二皇子有过多交涉,可他从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宽容仁慈的样子,她若拒绝得太让人难堪,也说不过去。
夜洛离岂知她的心事,从旁劝道,“二皇子所言甚是,若桐,你就不必见外了,坐下吧。”
凤若桐别无他法,只好点头,“是,臣女遵命。”
几人又重回到桌边坐下,夜洛离让人奉上茶来,即关上了门。
凤若桐微微皱眉,怎么好像弄的神神秘秘的一样,不会有什么事情是她不应该听到的吧?
赫连天宇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凤若桐脸上,温和地一笑,“凤大小姐不必如此紧张,本宫的长相,应该没那么惹人嫌恶吧?”
夜洛离呵呵一笑,“二皇子真会开玩笑,若桐并非以貌取人之辈,不过你为主,她为臣,总会有些拘谨的。”
“哦?”赫连天宇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脸来,“听夜兄的意思,对若桐很是了解了?”
“还好,”夜洛离颇有几分得意,“我与若桐虽没见过几次,但一见如故,她可是我的知音呢。”
“是吗?”赫连天宇端起茶来,轻啜了一口,动作优雅而自然,“那本宫可要恭喜夜兄了,夜兄不是一直说知音难觅吗,这回可是得偿所愿了吧?”
“上天不负苦心人。”夜洛离的喜悦是从心里出来的,眼里炯炯有光。
凤若桐却是暗暗叫苦,夜大哥越是把她说的这样好,赫连天宇还不越对她感兴,难道上一世的戏码,又要重演不成?“夜大哥谬赞了,别让二皇子笑话!”
“我说的是事实,若桐,你就不要谦虚了嘛。”夜洛离哪知她的心思,自己的眼光怎容旁人置疑,就算她自己,也不行。
赫连天宇微一笑,“夜兄是性情中人,一向如此,凤大小姐习惯了就好。看来世人传言终究不可信,凤大小姐蕙质兰心,无人可比。”他眼中别有深意,看来是对凤若桐动了心思。
凤若桐赶紧起身,一脸的惶恐,“臣女不敢!臣女担不起二皇子如此夸赞!”
“这有什么担不得的,凤大小姐不必拘礼,坐吧。”赫连天宇竟不惜纡尊降贵,亲手扶起她。
虽说隔着厚厚的冬衣,凤若桐却仍有如被烫到一般,猛地后退了半步,为掩饰失态,她赶紧低头,“臣女不敢冒犯二皇子,二皇子恕罪!”
赫连天宇微一笑,只当她是知道自己身份低于自己,所以不敢有半点冲撞之处,并未起疑,“凤大小姐太客气了,本王并非讲究繁礼之人,何况这是在宫外,不必如此。”
“臣女不敢坏了规矩,”凤若桐后退两步,“臣女无状,还是先行告退。”说罢行了一礼,转身匆匆离去。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将眼前的赫连天宇跟上一世的他弄混了,露出什么破绽来。
“若桐——”夜洛离追到门口,见海棠已扶着凤若桐匆匆离去,不禁失笑道,“跑得倒快!二皇子,你这一来,可把若桐给吓跑了。”
赫连天宇淡然道,“身份使然,本王也是无法。夜兄,看来凤大小姐当真是不可多得的佳人,不知夜兄对她,可有心思?”
夜洛离哈哈一笑,“二皇子见笑了,若桐与我,只是知音而已,并无其他。”虽说他对若桐别有心思,可两人毕竟才只见过几面,他若贸然表现得太过急切,惹恼了若桐,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么说,他们两个并非郎情妾意了?赫连天宇缓缓执杯,目光深沉,另有算计。
凤若桐是真没想到能在扶云楼里碰上二皇子,否则今天她就不过来了。跟这个人最好别有任何交集,她虽不想如同上一世一样,为他所用,可他是皇子,她只是臣下之女,是无法与之抗衡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敬而远之,毕竟真正害她的人,是段子晋,二皇子要登位太子,那是他的野心,与她并无直接的关系。
海棠见她脸色不对,担心地道,“小姐,是不是方才二皇子对你无礼了?”
“没有,”凤若桐深吸一口气,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海棠,不要把我们到扶云楼的事告诉任何人,尤其遇到二皇子的事更不能说,知道吗?”
“是,小姐。”海棠知道轻重,其实不用主子吩咐的。
两人话不多说,一路回了凤府,凤若桐才换下落满了雪花的衣服和被沾湿的鞋子,金桂就进来禀报,“小姐,凤府今儿来客人了。”
“什么人?”凤若桐没怎么在意,虽说她让院里的人随时注意府上的动静,不过父亲在京为官,交友渐广,来个把客人,也不足为奇。
金桂的表情却有点古怪,“苏姨娘的弟弟。”
什么?凤若桐手上动作一停,神情瞬间变的冷酷而嘲讽,“苏家的败家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