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大王上表,请谏以我代娘娘前去,也算我完成了儿时的一个梦,我与陛下也是旧人一对了……”
这话罢,完颜雍听了去,顿时便怔在了原地,好久见他回头来,一副空洞的双眼望着她:“你这个意思,是……你想去宫中找你的旧相识。”
她听着,红着眼答是。铭璇看此便坐不住了,急了眼,暗自使眼色令她不要再说,可完颜雍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再确认:“你成婚五年,你怀着我的孩子,现在你要去伺候那个暴君?你要把你这副身子供他赏玩?你还没放下他是吗?心心念念就是想在他身边,所有的为国妃着想的话,为国妃抗下的,都是幌子对吗?”
“你就是想趁此机会,回到他身边,再以代替国妃这个事情彰显你自己的温良善意,然后一举两得,你既和完颜亮在一起了,孤王也不会为此恨你,还会因愧疚记你一辈子?”
她为了激怒他,为了让他痛下决心,一口答应:“是,大王,若不是因大王当年占我清白,我此时便是圣上最尊贵的皇妃,享尽荣华富贵,不必跟着您一起,被派征到这济南之地,受这般苦楚!”
“苦楚?这已经是天上了,你对当事的事情念念不忘,那你何不待完颜亮当年弑君夺位的时候便献媚于他,叫他封你做皇妃,坐高高在上的皇妃,何苦跟我一起,辽阳、会宁、大同、济南这劳苦奔波,你何苦?”
“那多显得我低贱下三滥,这个机会,便是最好的机会,我替国妃娘娘入宫,那是善举,别人都会称赞于我的,都会!”
“你简直厚颜无耻,你这样不下三滥吗?你就是下三滥,你就利用国妃利用孤王的仁慈,做苟且之事。”
“大王知晓了,那便请大王上表吧!妾进宫了,一定会福泽深厚,说不定还会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大王便调回朝了!”她提着眼皮,根本不敢看他愤怒那要吃了人般的面容与神情,只敢望在冰凉的地面上,倔强的说这些痛心的话。
“孤王不稀罕,你滚,你滚,”完颜雍提着指尖对着她的腹部,嗔目结齿:“无需你动手,孤王立刻派人送一碗堕胎药予你,”他硬生生的将她撒在地上。
清雅苦笑着说:“多谢大王成全,妾立马便将这孩子送走。”
接着,她便强撑着身体,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跑了回去,国妃铭璇也随后。
完颜雍的堕胎药来的快,她前脚回去,那祗候人就给端来了,正巧着在门外又被铭璇给截住了,她将药递给身边的袖殷,便令送药的祗候人退下。
不知过了多久,铭璇进来了,看清雅蜷缩在围子椅上,她示意让下人将汤药放下案子上。
“大王的堕胎药来了?”椅上人忽笑嗔一声。
“是!”她挽手坐在她身边。
铭璇透过那阵腾腾热气,望着她斑驳的面妆,不自觉心疼:“为何要那样说?你明知道,大王会愤怒。我知道你已经放下了完颜亮,你将他赠你的旧物都捐了出去,那你为何要说这样的违心的话,让彼此都肝肠寸断?”
“我说了便说了,我与他也回不去了!今生也不必再见。”
“我知道你是想激怒大王,让他毫不犹豫的下决定,所以才如此,但如此你与他之间的情意,岂不一场空了,这个孩子你们盼了多久,你要忍心打掉,你不心痛吗?为了我,你值得吗?”
她苦含着一颗饱满的泪水道:“我痛过那么多次,再多痛一次有什么关系,我不在乎!”
“什么宠爱,什么例外,什么名位荣华,本都注定一场空罢了!我十四岁那年,看了满山谷的雪梅,我拉着我心上人的手,我以为那梅年年都开,这人年年会来,可后来,满山的雪梅未再见一眼,那个人远在千里之外。”
“失节那晚,最初我还沉迷在他要回来的喜悦之中,我以为他回来了,便可以带我走,但当我在昏迷中感受到了未曾有过的那疼痛,我就知道我走不了了,我要被困一辈子了。”
“我受了伤,没人肯站在我身后,没人愿意拉我一把。爹爹逼死着让我出嫁,我甚至都不敢将我受的委屈告诉自己的母亲,怕她的病雪上加霜,我笑颜对她,佯作欢喜幸福,嫁给了完颜雍。”
“这些年来,在府里,睁眼便是恭敬如一日的奴仆,抬头一望就是四方的红墙绿瓦,还要和那个毁了我一切的男人卿卿爱爱,纵使他待我万般的好,也就只有那么点感情而已。”
“清雅……”
“可娘娘,你是我这万般岁月的光啊!我最记得是辽阳时我们一起抵御匪寇,更是我每年生辰的一碗羊肉面,每次的病啊!痛啊!一醒来,都是你在身边,我受了任何的委屈和伤痛,都是你不顾结果的站在我身边。”
她说着,轻轻了抹了一把泪。
“我并不了解你为何待我如此真心,你也不必问我为何要替你进宫,都是我们的心甘情愿,以一心换一心罢了!”
“有时候觉得,娘娘不是娘娘,更像母亲。我不想看你陷入绝境,便像我不想让母亲远走。入宫这件事,我必须代娘娘去,你值得我这么做。”
她说着,铭璇的泪水已经挂在了眼眶,她伸手拉着她的手,两人相拥在一起。
忽的,她慢慢别开她的肩膀,擦干了眼泪,望了望身边的几个侍女,再转头过来望着铭璇:“我与这孩子的缘分未到,罢了!”
“这千千万万的痛楚,哪一点是由得了我的!”
两句话罢,她忽而抬手将面前案子上的药水灌下,一丝也未犹豫,喝完之后,她对面前的她笑了笑,伴随着痛楚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