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毕,他令窝论退下,自己一个人晃晃悠悠的把那玉杯拿了一只,到了皇后的隆微宫。
他进去,见皇后和太子皆在,两人围在火炉边看书,逐而恼怒,严而呵斥宫人,令宫人将太子带回东宫,除了早晚请安,不得在皇后宫中久留。
皇后知道,皇帝防着她,怕她干涉太子成长,教他向着母亲,更防一日太子继承皇位,她会以母子关系干涉朝政。可皇后何尝不是有颗平常母亲的心,只是生在这帝王家,她也无可奈何而已。
皇后看着太子被拉走,静静的坐在那里,再站起来问安。
皇帝好久才转脸微笑,叫她平身。他拉着她坐在围子椅上。
“皇后,你看,这是前些日子乌禄献给朕的宝物!”他傲慢的将那玉杯搁在桌面上。
“极好的物品!雍王温柔敦厚,不爱金玉,将此宝献给陛下,陛下没有赏他个别的什么吗?”
皇帝插着腰站起来,走了一圈留在花案边,仿佛若有所思:“赏什么?你也觉得他怕朕,恐惧朕吗?”
他回头,正看见皇后点点头。
“他为官十余年,不曾有过怠慢,对朝廷之令不敢逾越半分,不说惧怕陛下,他是敬重衷心于您的。”
“那清雅的事算什么,他明知道,我那时那样喜欢清雅,他还敢动了她。”
皇后不知皇帝所存对雍王的忌惮之意,是出于公还是私,但她默默的,在他的眼中,看见了千万的悲戚与遗憾,一点红悄无声息的爬上了他的眼角。
“陛下,您知道当时的局势,昏王赐婚,李家也顶着巨大的压力,而李娘子为了您迟迟不嫁,那会有什么后果,李大人确实有过,但于此亦是无奈,才出此下策。”
完颜亮一想到往事,心被扎了一般疼,便别过脸去,再不提。
“罢了,过去了这么多年,不提了!”
他再顿顿——“这些年来,完颜雍身边的人,势力仿佛都大了起来,张家、仆散家、李家的人,占了朕小半个朝廷,皇后,你说他忠心耿耿,那我便要看,要看真实的他,我要他最宝贵的东西,看他给不给!”
“一个小小的金玉器算什么,我要他最爱的女人,做朕的妃子!”他说完,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
皇后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看着皇帝阔步走了出去。她楞在窗前,看着远处天空那团密布的乌云,讥笑着对上茶的小鬟说:
“终于是这一日来了,李氏进宫,那我这漫漫长夜也不必期待光明了。”
皇帝这几日总会回忆起以前的事,一起和清雅在城南看日落的日子,批改奏章之余,他也会看到搁架上挂着的那只绣着大雁的香囊。
“大雁是忠贞之鸟吧!”
他搁笔下,大拇指间有一道长时间戴扳指的痕迹。
“越想朕越觉得恨,越恨完颜雍。可朕能做什么,她那样骨气的女子,若强迫她回到朕的身边,那就是毁了她。若还能回去,还能回到以前,朕一定不会那么鲁莽,一定想尽一切办法娶她在身边。”
侍卫启石礼直言直语,将那香囊拿下,再双手奉上:“若不能改变过去,便好好珍惜眼前,李娘子如今也是为人妇的日子,虽没嫁得陛下,和雍王也是相敬如宾,平平淡淡的生活,这不也是陛下所期盼的吗?”
“倘若一日,陛下再将她拉回来,可能一切美好,都会被打破,既然怎么选择都有遗憾,不如选那种最舒心的、不伤心的。”
皇帝愣了好久,抬手将那香囊收回,点点头,令启石礼退下,自己一人独坐,暗自喃喃了许久。
“完颜雍,仆散家、乌林答家、张家、李家,这势头不小啊!”
“势力如此大,朕如何能放心呢?除非你是真的怕朕,忠于朕。”
夜半时,悄无声息,他忽而召祗候人传旨——“来人传朕旨意,让皇后派人去济南府,令雍国妃乌林答氏进宫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