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这春日过的真是快,竟是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四月初日间一晴日下午,太阳晒的暖和,国府赊香亭阁左右,一瞥过去,满园芳菲皆向空,千红万紫顺延着廊桥楼脚依次向递,池台沿边草青水绿,戏鱼游蝶接不遐。是微风徐徐来,听了鱼龙跃起带一层水泼,围栏而嬉戏的芳华少女指着游东忽西鱼儿,望着它们在深碧的池中隐现浮沉,望着它们远去又游来,左右私语,浅笑嫣然,似是僻了一方自己劳累后的轻松。
清雅便是坐在这栏边,听了这样的欢声笑语,遥遥望着她们,那样的姿态,这样清澈而美好的笑声,她好久没有过了。就于今日,她那位一手遮天的爹爹,亲自将她带到国府来,与那位文韬武略的表哥哥已然定下了她的嫁日,在夏后的七夕佳节,她便要像其他出阁女子一般,带着沉重的翠华金冠,服着大袖长衫嫁作了人妇了。
“姑娘,您怎么了?”翠荷见她定珠远看,眼神空洞无光,便前来关慰,唯恐她伤到了心窝子。
“我幼时,总觉得做丫鬟劳累苦闷并无出头之人,如今瞧了她们这样欢笑,这样无拘束,才现无出头之日的乃是我自个!”她未带一笑的说这话。
“姑娘,您宽心,尊位必得受羁绊,当今圣上也不例外,如今吉日已选,您便要嫁人为新妇了,开心些。”
“爹爹明日出行,今日便急匆匆将此事与表哥哥定下来了,往后该如何是好啊!翠荷,从今起,我便要装病,拖延了时间。”
“姑娘,这样行不通,谁人会一病四个月呀!再说,生病总要请了郎中看,如何过了郎中那一关。”翠荷上前来扶着她的肩膀。
“便……”
“好了,您一开口奴儿便知道您要说什么,想给些银子让郎中瞒天过海?行不通的,您一说了生病,大王必要遣了国府的太医为您诊治,太医若谎报病情便是要杀头的,谁人敢如此。”
“我便是不信了,那怕我吃些禁用的东西也可,吃些能让自个生病却不会伤及性命的东西,我得好好想想。”
“左右,奴儿也不知哪些食物伤体却不伤命的,姑娘若想如此,奴儿必定不支持,也不会为姑娘寻了法子,不曾想姑娘如今痴到如此地步,要拿自个的性命开玩笑!”
“你倒是倔的很!”
翠荷耷拉着眼皮:“还不是姑娘带的,您的倔脾气,奴儿这些年早就耳濡目染了。”
“你若不帮忙,我便自个想法子!”清雅静瞧了她,便拂过一丝笑意来说。
春日胜景便在眼前,满天碧绿依次自小池塘延伸远处,望此万物生机之景,她却也未有心思去观赏,慢站起来在植满了桃花的小岸边轻走着,时不时会摘一朵花蓓在手嗅闻,仿佛这便是她唯有现有的乐趣。
“姑娘,您瞧,允恭郡王来了!”
她听了翠荷唤了一声,便侧过脸去,正瞧了允恭自笒霖苑的方向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双臂打开飞跑过来环住她,一双有力的臂膀围着她纤细的两腿,她竟是一丝也挪动不开。
她轻拨拨他的柔软的脸颊,将温凉的两指伸进他带项圈的脖颈间,他感到一阵痒痒,便忙收了脖子咧开嘴笑,露出他那洁白的乳牙。她见他这样憨厚可爱,便将他抱起来站在身后的廊椅上,瞬间只觉提了一块沉铁在手。
“我的亲娘耶!你怎么又沉了,再这样下去,你姑姑我便抱不动你了!”她气喘吁吁的扶着他。
“姑姑,你也胖了!”他点点头憨憨的说。
他竟是说了清楚话儿,清雅便觉欣喜,连忙拉着他双手刮了他的鼻子:“呦,多少日不见了,话儿说的这样清楚,我是不是要夸赞两句了!可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要姑姑……姑姑做了炙肉!”
“来来来,都瞧瞧着,你这才两岁半,这胳膊腿儿都有我的粗了,方才你来环着我,我还想走两步,结果竟是一丝力气也使不上,被你围的紧紧的。”
“倒不是国府没了吃的养不起你这活宝来,而是再吃了下去,满府的绣娘便要日日忙妥了,光顾着给你做衣裳了!”
她仔细打量着允恭的壮实的身材,只觉这男童体貌伟厚,笑起来便如天籁,便两臂一环抱住他,爱不释手。
“走,去给你做了炙肉!”
“姑娘可不知,郡王好胃口,一顿能食了两碗米饭两个胡饼,加上平日里又爱动,咱们好几个人才能看住他,稍一不留神,他便跑到远处玩了,这开年来,郡王体格又壮实了不少,奴儿都抱不动他了!”
身后跟着一侍女提着那只布老虎躬身说着,众人瞧了允恭那双大眼睛,便也只觉可爱各自相笑。
“他正长身子时候,多吃点也无妨,他胃口好,便一会做炙肉多准备点便是,男孩子家家的,不生的伟岸高大怎会让姑娘都围的转呢!”
她走了一段路程,只觉累的慌,便轻将他放下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到了晖琬苑内,才得以歇息一下喝了水。
她望满屋子一尘不染,小案桌凳都被擦的铮亮,妆台前,那去年的几副贵重饰还依然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原地,唯有改的是手旁的青瓷釉花瓶,瓶里的红梅已然被换了粉桃了。
“这晖琬苑竟是还如我们走时那般!干净,整洁,”她默默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