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微雨三更夜,春和宫刚举行完一场家宴,夜渐深沉,宗室命妇纷纷躬身辞别,片刻时间,数丈横梁、四徒金壁只剩了疏散的几盏茶烟,高台之上,是皇后独坐,正望着殿门外的蒙蒙细雨出神。
“娘娘,各位娘子已然走远,奴儿扶您回了长春宫更衣吧!”是一位身服轻粉窄袖衫头戴花株幞头的女官躬身而上。
她听后,征了一会,蹑手蹑脚的由着侍女搀扶站起走出殿外,外头迷蒙的微雨自斜风漂来粘在她的髻上,顺着廊走了一会不知觉间,双袖已然被水汽浸染的黏在一起。她却步凭栏望远处,春日满庭芬芳正受着细雨的滋润,竹篁左右隐约有人持伞穿过。
定睛看了许久才辩得出,那是一对少男少女正围在池边瞧着水中锦鲤,男儿左手撑伞,右手携一枝白芍藏在身后,半天不敢送给她,由着她蹦蹦跳跳的带领着绕了好几个弯。
“那俩人是谁?”她问。
“娘娘,那是梁国公主与驸马爷!”
她轻望着两人嬉闹,这一幕似曾相识,她眼底渐起湿润:“哦!五丫头啊!本宫未曾认出来,叫她早些回了,春日风雨最伤人,免得受了风寒。”
侍女才要上前去,却瞧了那男儿将芍药花递给了女子,两人甜蜜着并肩相伴慢慢走远了。透过假山圆洞,唯瞧着皇后身披华服锦裳独立在金阑边看着两人的归影,任凭廊外斜风细雨作春寒。
夜入三更,前殿还在箫歌阵阵,曲子清丽婉转,无辞无言音律缓慢,声音起落之时,时而空灵如山谷,时而激进若清泉,仿佛诉尽了人世悲欢。
“是德妃娘娘的昭明宫!”她刚想问是何来的弦乐,身旁的女官便连忙答来。
“原以为寂寞,只是本宫有!”她轻摇一摇乌上的珠翠,低头轻笑。
只瞧了这满宫的红墙绿瓦,芳草萋萋,时不时有双双燕子共衔泥,宫里面的人儿过的是金尊玉砌的生活,可这心里头,早就被掏的空空了,皇后独自嗤笑一两声,无奈的挥袖离去。
晚来的福宁殿内,独置了两组灯架在厅堂左右,大大小小的灯架烛台镶嵌在上面,点灯之时犹如天星挂在枝头,高台之上皇帝背着手站在书案前,他着一身大袖常服,披至肩正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一阵匆匆的脚步而来,唤回了他的思绪,他连忙转身便瞧了内监大兴国躬身在前:“大家,微臣以皇后娘娘的名义这才召来了国妃,正在殿外侯着呢!”
“快请国妃进来!”他眼中忽而起了点点灵光,连忙招手左右。
昏烛摇晃,一阵春风潜来,只见了身着钗钿礼衣的撒卯走进,那一瞬间,皇帝的目光便不曾流转于其它处。女子身着淡黄薄蝉翼的霞影纱玫瑰香胸衣,外服夹暗蝶银纹大袖,前戴珍珠溜边霞帔,帔角垂一白玉绦,躬时,只见了雾鬓风鬟上两股玉钗垂珠交于肩前。
抬间,花开媚脸,星转双眸,细眉如画,只疑洞府神仙落入凡尘,正是玉臂轻挥娉婷姿,金履未至香先来。
“嫔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她一两声莺啭更是勾的皇帝心猿意马,他连忙上前来,当着整个宫人的面去轻扶起她,她却立马把手缩了回来,微微颔站起来:“嫔妾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内监大人说,皇后娘娘在此等候,嫔妾才过来,不知陛下大驾在此,还望陛下赎罪!”
“是朕召见的你,撒卯,莫要害怕,现在只有朕与你两人,无需拘礼!”他说罢便轻抬起手置在她的香肩上,口中的语气温柔的像波波春水。
她像受惊一般连忙退了好几步,跪下磕头:“陛下,若陛下无事,那嫔妾便告退了。”
惊悸之中,她端着两臂慌张躬身而退,未走两步却被他拉回,被他拉入怀中:“撒卯,难道你不知道,这些年朕对你的情意吗?”
“陛下赎罪,嫔妾一介民妇,怎能入陛下的眼!”她倔强的别过头。
他双手粗暴的将她头掰过来,看着她满眼泠泪:“朕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朕真心地待你!你来朕的皇宫,做朕的皇后,朕马上便废了皇后,如何?啊?”
“陛下,您喝醉了!”
他一身酒气扑面而来,面红耳赤的搂着她,她在他怀中一丝也不能呼吸,只待她于间取下一簪刺向自己的面颊时说了句:“陛下不放,嫔妾愿以身殉于福宁殿。”
这时,他瞧着那簪子尖都已然戳进了她的皮肉了,才慢放开她。
她整好衣衫,扶了允髻间的珠饰伏拜在前挺立着身躯:“嫔妾有夫,胙王完颜元,嫔妾除了死,不会离开他!皇后娘娘端丽淑慧,自为后来,携领六宫,安平宗室,敬上待下未曾有误,陛下废后此言,着实伤人,嫔妾惶恐。”
“你要惶恐什么,她能做的,你也能做到!皇后而已,名位一个,”皇帝再进一步。
“陛下所言轻巧,莫不是陛下不知何为十五年?初为国妃伴君左右,再为皇后子夭女折,这十五年来,娘娘陪陛下走过了万千冷暖,陛下却只道一句名位一个,实在是让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