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祗候人早早的收拾了东西,她带走的物件不多,那些锦衣华服,珠玉翠钗,一件都未拿走,只携了当时来国府自个的行李。厅堂珠帘后,妆台铜镜被擦的锃亮,柜中各彩衣衫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起,器物用具也被擦的一尘不染。
她站在堂前,望着这方小屋,已开的明窗,几点落红飘进,似是飘进了她心里一般,眼底渐起霜华。
“姑娘,您真不去拜别大王吗?”
她浅起微笑答了一句:“不了,大王已派人送我,我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这估摸着嫂嫂还在睡梦中,也不便去叨扰她了,前些日子我亲手缝制了一只袖笼,记得拿给嫂嫂,冬来寒冷,她万要注意着身子和宝儿。”
“国妃娘娘,昨夜嘱咐让您今个留下一起吃了团圆饭!”
她未曾答复,只是稍稍摇头,转身拢着朱红披风抬步向前,顺着长廊走,她有些不舍之情,脚步放的慢了,浅黛色的襦裙角在廊上的地衣上摩擦着,腰间的铃铛抨击着作响。
远瞧重檐,朱恒碧瓦相间,俨然排列,庭院左右,红灯高挂,来往穿梭的人儿,穿戴新衣毅然乐在其中。一路至终,石阶远处唯有一尊马驾在外,零散几个侍女正打点着什么,她在寒风中搓着通红的酥手,豁达唤了句:“走吧!”
她踏上马车钻了进去,放下了车窗两侧的绒帘,在车夫的吆喝下,马儿慢行,向着城西出。当此时,她却觉得心情并无那么轻松,反而愈加沉重,风过时,她抬手去安置吹动的车帘,却瞥见朱恒下,冰阶上完颜雍遥遥在望的身影。
恍然间,天空又是大雪飞落而来,无任何防备的倾泻,她依稀瞧了不远处的他,执伞而立,伟岸身姿在斜风狂雪中是那样孤独。
他抬手给牢守王府前的执戟人一物,那执戟人躬身而退,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向她,双手呈上一卷信道:“姑娘,大王亲信!”
“好,大王可安……”她还未来得及问一句,便见了执戟人迈着轻快的脚步匆匆而去。
打开亲信,原是一封精美花笺,笺角图纹乃是她的小像,整齐的瘦宋体排列在纸上,深沉一句——“情字何解?”
那一刻,她不禁满目泪盈,轻嗅着带点淡淡梅香的花笺,望着那一句深沉的字暗自神伤,蓦然她抬头,马架已过最后一段红墙,霜华中那独立人还在。
这一日,她回了李家,回归了自个本来的生活,本是特殊日子,身体疲乏,又逢着大雪日,她愈加难受,便于绣楼中一睡便将白日虚过了。
待晚间她醒时,正好有祗候人来传话,邀她去往厅堂吃团圆饭,她便揽衣推鬟,草草于妆台前梳妆一番,便由着惜意相伴去往厅堂团圆。
一进厅堂,便瞧了八仙围桌拼了三张在一起,桌案之上馔玉满布,而李石坐在正位之上,家中其他七人也依次围坐。
她望着李石那张冷冽的面孔,小心翼翼的坐下,低着头伸直了腰,待到他忽而愁眉舒展,她才勉强松了一口气来。
“清雅,这几日待在国府,可还好?”李石问。
她听后,莞尔一笑敛鬟温柔;“回爹爹的话,女儿一切安好,女儿近日身体不适,回家便睡下了未曾拜见爹爹与姐姐,望爹爹赎罪!”
她这样谦卑,这样知礼婉顺,李石瞧了不禁点头称好:“嗯,瞧你言谈举止,却是与之前大不相同,自是你表哥哥管教的好。”
“是!”她征了征答下了。
“好,既然你回了,那咱们也都聚齐了,便开始吧!”
他招手一挥,祗候人低头小跑出去,不一会便听了阵阵爆竹声响起,众人纷纷笑意盈盈,左右私话,眼中喜意藏不住,面颊乃是腥红福,各自沉溺在合家欢聚的幸福之中。
“雅儿,我瞧你胖了些,倒是更好看了些!”乌古论恭人轻轻给她夹了一块炙肉于小瓷碗中,一时间慈母思念便在那一瞬迸,化了深深的关怀。
她轻轻答下,望着母亲那丝丝福的面容,又瞧了她面颊上起了许多小痘,再将目光投到她显眼的腹肚上:“女儿不在这些日子,瞧着姐姐的肚儿大了些,姐姐也长了许多小痘,可找了医女瞧了吗?”
恭人听后只是嗤嗤一笑:“这需要瞧什么的,本就是正常的,我怀你四弟弟时,还要严重些。”
她听后,左右瞧了嫂子檀檀和母亲掩面而嗤笑,却不解这其中的道理。
“罢了,你如今还小,待你大些出嫁了,也为人母了便会懂得这其中道理。”
“现在便好好吃着饭来!来!”她又轻轻夹了些珍馐于她面前的碗中。
众人笑了笑,便顺下手,拿起筷子来品尝这满桌馔玉。奎可与妻子檀檀相互邀酒,转而给清茹顺了一方白肉胡饼,又抬起筷子给坐着小椅的献可夹了一筷他够不着却爱吃的肉丁双下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