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细呢喃,俯下身去于她额前落下一吻,便如从前那样,如儿时一般。
他细细品味那丝留于唇间的甜蜜,端坐起身来,幸福洋溢在脸上,又流转着目光打量着每一个物件,忽而于珠帘下,他停滞了那双眸子。
织锦屏风外,女子身形渐渐浮现,她低垂着头,似是失落万分。
那慈目善光,娉婷袅娜,她立于堂前,嫚嫚身姿,在烛光的映射下于屏风上印出那份柔美温婉。
“璇儿,是你吗?”他征了征便问。
“是,大王,妾前来瞧瞧清雅,清雅可好些了!”
“她好些了,爱妃怎的不进来?”他问。
她款款于屏风走出,笑意盈盈:“好,妾这不是进来了吗?”
“大王,凉国娘子求见!”一祗候人小跑入内。
“让她于偏殿等候!”他立马便收了笑容,蹙着眉头说话。
他低头将清雅的双手握住,又将被子给她盖好:“清雅,放心,孤王会还你一个公道!”
他站起身来连忙又将床帘给拉上,满眼都是宠溺与喜爱,又忽而转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端正走了出去。
偏殿稍有窄小,确也是物件齐全,完颜雍与铭璇端坐在围子榻上,两人之间的案子上,放置着一壶暖茶,正冒着热腾腾的烟。
“大王!大王……”
厅堂前,伏身而跪,是素衣绝饰的香翎,她两眸蓄一方清泉,地衣之上是她滴落的泪水。
他见了她的泪水,便一手打住:“无需你来说,你上前来!”
她手指着前夜揭露明露踪向的侍女,令她上前来。
“是大王!今日娘子本要呈上前些日子抄录的《女训》给大王看,路过赊香亭阁,便瞧了翠荷姑娘夜晚匆匆而出,娘子便派了几人前去查看,并擒拿了她。”
“是为何要擒她?”他拿起茶盏来正要喝茶。
“这……,奴儿不敢说!奴儿……”
“那李氏私通外人,便要翠荷去给她那情郎送信,这便是证据!”
香翎见状一句插上,不留情面将从翠荷手中取下的一封纸信递出,完颜雍也未曾能喝下那杯热茶。
“余闻君之言,乃决明日别。是月于雍国王府,万般无奈,抑郁寡欢,乃若是禽鸟,不窥外之世,只瞧四方朱垣碧瓦。吾于此者,无刻不思君,辗转反侧,茶饭不思,众人哪及君一分?吾知君谓我意,亦知吾之心,经沧海者,他方何为水?愿新年,君心成,吾心意,可舍花笺对月吟,醉一生一懿,——元功郎。”
接下一段,情诗绵绵,他亦未有勇气读下去,便悄然将这字张攥在手心,恍惚间喝了口茶。
“你就因此派人糟蹋了翠荷吗?你的心真当是歹毒!”
完颜雍似是愈加恼怒,又一侍女上前磕头,一字一句说的清楚:
“大王,娘子是瞧着大王拟了表书要册立新夫人,害怕表姑娘以后与她平起平坐,便想离间了大王与姑娘,让大王放下心中决定。”
“而后又正好碰上了翠荷送信,便派了明露,逼迫她再添油加醋说些不妥的话与您听,好让您怒对姑娘死心,谁知翠荷不从,明露便找了人糟蹋了翠荷,之后,许是姑娘误会,便就找上了您了!事情便是这么个经过。”
“大王,奴儿与其他姊妹都是被迫的,娘子擒拿了咱们的家人,望大王赎罪,大王赎罪!”
“你这贱婢,在胡说八道什么?大王,妾并无让明露糟蹋了翠荷,都是她想出的法子,她未曾与妾说过!大王!”
香翎听过,便将头磕的极响,她那往日的珠光宝气,瞬间便遗落在旁,如今面前的女子,无饰粉黛,满身素衣跪于这凉地,连说话时,头都要低一寸来,白皙的脸蛋上滚过一道道从未有过的泪痕。
完颜雍征在围子榻上,已然是被伤的透彻,他抹了一把额头,向着她道:“你如今,倒是想干政了?连孤王的表书,你都要看上一眼。”
“你说明露未曾告知你过,便将罪责全推她身上了,香翎,她是你的陪嫁媵人,你怎会不知,你又怎能忍心将她推入火坑?”
“你再瞧了翠荷,她失身清白,寻短见至今未醒,都是女子,你是如何狠心下来,你毁了她一辈子你知道吗?一辈子!清雅也因此拖垮了身子,她到现在还躺在床上。”
他征坐于围子榻之上,瞧着眼前的几人,这阴险毒辣的女子,他竟是曾经如此宠爱她。
“大王,妾不是故意的,翠荷她是个奴婢,您为何要为了一个奴婢而责怪妾身?”
她悄悄抹着泪,抽泣着,两张大眼睛眨落红泪,一双酥手在眸间徘徊。
“你如今还不知错,还不知错,孤王向来广布仁义之道,爱民如子,你将翠荷如此糟蹋,还在这里言之凿凿!”
他说完之后,顿在原处,厅堂一番冷寂,寒风潜入夜,吹起他两鬓丝,他那份柔情,润玉之意,终是在诡谲事故中被磨灭的一丝不剩,唯有似针插在心头上的痛。
“你们俩人,一个是孤王的娘子,一个是孤王的准娘子,都在伤心孤,私心他人,残害奴仆,妒忌新妇,唯有你俩做的出来,都是孤王太偏疼你们了!”
“你俩,孤王再也不想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