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亦未作答,敛着鬟低着眉沉默,身畔那残红白雪,顺着斜风飞落于她如云般的垂上,那寒中带的水汽,浸润了她衣下的素裙,她却还独立在那凉风之中,未有任何作动。
“清雅,你说了话啊!”铭璇又问。
完颜雍将爱子抱着坐于廊间,半天才哄的他不哭,他轻轻抚摸他两个小脸蛋,又将他抱给了妻子,招了一手祗候人来:“你说,方才生了何事?”
“回,回……,大王的话。”
“回孤王的话还要吞吞吐吐的。”
他神情略有严厉,吓得祗候人伏于地上磕着头:“大王,方才,表姑娘与夫人生了争执!”
听罢,他将目光悄移过来,远瞧着她那泠泠波波的大眼睛,再瞥了她迎风独立的身姿与飘绝的衣带,那样的姿态,恍若明光下的一须飘影。
“清雅!”他轻轻唤了她。
她抬起头来未作答,轻瞧那么一眼,便又垂下了小眉。
“大王,大王,求大王给妾做主,妾委屈。”那是香翎迎上来的一通莺啭,她纤细柔软的双手在眼眸之间留恋,恭恭敬敬的躬身在他前面。
“怎的了?你与清雅起了什么争执?”
“大王,今儿早,妾在苑落中仔细谱了曲子,本是兴致正浓,却被表妹妹的嬉闹之声给打乱了。”
“然后……然后,妾不过来这说了她几句,她便出言顶撞,说妾娇纵。”她又拿了绢子出来拭着红泪。
“大王,妾是大王的爱妃,与大王琴瑟和鸣,表妹妹才入府不近半月,何以要出言诋毁?”
他站起身来缓缓行于她面前,扶起了她的一双酥手,又拉她坐下。
“好了,擦下泪,这大寒节的,哭伤了眼睛便要不好。”他递过一方帕子予她。
“大王,妾自知承以盛宠,或而引了某些有心人的不悦,所以才要出言伤人。”
一言两语,满眼横泪,使得他愈加怜爱她,愈加觉得愧疚万分。
“清雅,你且过来!”他再次唤了清雅。
她这才悄然而至,站于他面前,像一枝傲立枝头的寒梅。
“你为何要冲撞了你翎嫂嫂?”
她望向他,那眼眸当中,那份失落,深深扎在了他心里,她亦未作答。
“罢了,孤王了解清雅,她不会如此,必是你误会了!”他将手扶起来。
“大王,她确是说了,您可问了祗候人!”香翎说。
“大王,我是说了,我也不便隐瞒什么……”她欲言又止,顿了顿。
“我直人快语,确实是该罚,请大王责罚。”
看着她双手扶着飘绝的衣带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又将玉腕抬起,不知是因为伤痛还是爱怜,他的心忽而似被针扎了一样刺痛。
“但她推了允恭,允恭必是摔痛了身子才哭,大王心立秤尺,赏罚有度,必是会平等相待。”
他瞧着她一身正气的样子,忽而有些哽咽不能语,又侧过头去看了爱子眼眸中的红泪。
铭璇低头抚摸着他的面颊:“吾儿,告诉嬢嬢,翎娘子是否推了你?”
他仰着头看抽泣,一双大眼含着泪水望着母亲,又点点头:“推了我……”
“大王,妾是无心的,清雅她出言不逊,便轻易想走,我想惩治了她,却忽而二郡王跑上来,所以便失手……”她立马便站起身来跪地,声音越压越低。
“失手?那些祗候人都看到了,是你故意推开他的,嫂嫂您真当是无半分慈母情怀,我冲撞您是小,但允恭才多大点,你便要下如此重手。”
“孤王爱子,你便要如此对待,你真当未为人母,不知骨肉至亲?”他忽而站起来,吓的香翎一惊。
“大王,您怎么了,为何要说了这样的伤心话儿,妾也是做了母亲的,妾的斜鲁夭折不过一年有余,儿去时,妾心碎啊!我必是失手了了,不是故意。”
她的泪水,如河流奔放,伏在冰凉的地面上,像一朵摇摇欲坠的花。她垂泪的瞬间,完颜雍回想起了,一年前昏暗床帷下,他与她的爱子夭折的情形,那种为人父的失败,那种骨肉分离的感觉,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而面前这位妍丽美人,是他八抬大轿抬回的,他曾许过要保护她,而如今只剩了愧疚与自责。
他两眸间丝丝水雾浮上:“是孤王不好,莫要再提此事了,是孤王做父亲的不好,”他连忙示意她起身。
“姊姊,国妃娘娘,妾确是被这姑娘冲昏了头脑去了,妾无心伤害郡王的,请娘娘赎罪。”她又将头转过来,躬向铭璇。
“香翎,允恭亦是我与大王夫妻两人的心头肉,你也为人母过,必定知道其中伤痛,多的我便不说,但你为何将清雅的衣衫扯成了这个样子,姑娘家衣衫不整乃是大忌,你怎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