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站起身来,背手而道:“禄儿是个好孩子,你跟了他……,会幸福的。”
“好孩子?爹爹便是一直这么将您的想法强加于我身上的,要按您想的来,拏懒娘子便是个好例子,您当初,可有富贵?可有功名?她是名门闺秀,贵中骄女,力排众议选了当时两袖清风的爹爹,那我,为何便不能自个选了?”
这一通话说到李石心坎上去了,他未有再次怒,只是静下沉思。
她又接下:“这世间有种东西,远比俗物重要,那便是人情,爹爹您如此爱先娘子,纵使她万般待我不好,待姐姐不好,您看在了眼中,也不说什么,这一说来,我竟是也想得通,也为之感动,但爹爹,这世上并非只有你一人儿有情,我与姐姐与三妹妹连着大哥哥与四弟弟都是活生生的人儿。”
他独瞧着茶案上了一支红梅出神,又细细思考清雅话中的意思。
片刻才开口:“是啊!人都有感情。”
“爹爹说的是,所以,纵使您万般当表哥哥如亲子,或对姑姑有万般愧疚,也不可以女儿的婚姻大事做了交换啊!”
他细细听着她的话,忽而惊醒,又扶了扶脑壳来:“罢了,容为父思考,你便先去国府小住,便当陪你嫂嫂吧!显得不冷落。”
“爹爹……”
“清雅,你便去吧!小住一阵子又无妨,我与你表哥哥事先便说好了。”
她瞧了一眼他,便微微低头来,待了半天才不情愿点点头。
“你姐姐有着孕,晚些时候,你便陪她多说说话。”
“爹爹为何不自个去说?”
“她不愿与我说话!”
她望着他那双渐渐苍老的双眼,又将眸子转过去:“有时候便想问爹爹许多问题,您到底爱姐姐还是先娘子?您若爱先娘子,为何要纳姐姐,您若爱姐姐,为何不肯爱屋及乌?”
他忽而有些触动,心中若有所想:“你才多大,怎能知道这世上其实并无那么多因果,那么多道理的。”
“好,慢慢领会着,清雅告退了!”
几句话罢,她结束了话儿,稍作敛鬟去往内室,她临去横波瞧了一眼那居高坐的李石。
他间已然添了丝丝白线,眼角也爬上了皱纹,在那恍惚闪动的烛光下,他身影伟岸却显万般孤独。
她忽而有种错觉,想到若他不这么对待自个,或许他们之间能有更多理解吧!
她入了内室,见恭人已然睡着了,便与夹谷檀檀一同坐在围子榻上。
檀檀压低了声音:“妹叔与阿翁所说的,我已听到了,想来,阿翁这次居然也未什么怪脾气,还对妹妹挺好的”
清雅压低了眉,冷嗤了一声:“幼时,我万般受尽折磨,他都无动于衷,如今作这一通样子做什么,竟显得无趣。”
“哎,妹叔万不可如此说,父女一场如何便作样子了?”
“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他是思量着我将入国府,若再不对我好点,便是怠慢了未来的亲王命妇,也会影响了甥舅关系,所以说了这么一通话来打马虎眼儿,殊不知,我怎会看不透他的一番心思。”
“那妹叔可要听了阿翁的话去国府呢?”
她轻呼一口气瞧了瞧那帷帐中的面色憔悴的母亲,又两眼红晕:“去啊!必得去,现如今姐姐有着孕,我若再因此事与爹爹起了冲突,势必也会影响着姐姐,让姐姐怀着孕还受气,我也想了想,我不过是去自个表哥家探亲罢了,无什么大碍的。”
那夹谷檀檀温柔拉起她的手,捏了老半天,又温柔的如暖阳:“妹叔如今算是想开了些,也懂事了!”
“我自是有自个的坚守的,如今只是暂时想着姐姐而已,还劳烦着嫂嫂在家中多照看着姐姐,尽量莫要让三妹妹与她碰面的。”。
“好,我知道的,妹叔放心,你去往雍国府了,也万要事事注意着,我倒是听说,国府那个凉国夫人似是不好惹,今时不同往日,妹叔必要小心些。”
她乖乖点点头:“好,清雅便多谢嫂嫂了!”
“妹叔哪里的话,咱们是一家人啊!”
清雅听后,抿嘴而笑,又悄然无声从内室走出,却瞧见李石早已走了,桌案上还置着一盏冒着热气的奶茶。
她深深叹息,从门前过,便小声对翠荷说:“翠荷,你今日替我送封信去。”
翠荷瞧着她坚定眼眸,便也知道她口中所意,默默点头。
两人快步从廊上走,越觉得这冬日寒风要剔了人的骨去,远处一簇绯红,夺尽了这冬日的风头去。
于清雅来说,会宁北寒之城,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大雪纷飞中渡过,这山河乾坤,冰封千里,人的心也随之变的如此,被雪寒彻了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