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骨头被打碎的一声声闷响,男人的喊声消失了。
众人托起男人,合力塞进神像背后的盖子里。男人的躯体太大,众人用棍棒将其捅进神像,男人的四肢折断、扭曲,神像里又传来男人恐怖的嚎叫,血从神像里涌出来,众人盖好盖子,一齐把神像抬回供台。
神像的手指重新滴出血来。神像里传出咚咚的闷响,众人虔诚地捧着碗,接下神明赐予他们的食物。
“大哥哥。”
那个孩子不知何时又来到陈心的身边,用那双石头般的眼睛望着陈心:“轮到你吃饭了。”
陈心喘息着,一步步后退。所有人都看向他,慢慢朝他走来。陈心退向庙门,黑暗之中,神像里还在出沉闷的咚咚声响,陈心转身要逃出这座庙,手却被冰冷湿腻的东西缠住€€€€
“大哥哥,轮到你吃饭了。”
陈心忽地从心悸中再次醒来时,现自己回到了那个最初的农舍里。
手上湿冷的感觉散了,陈心从床上起身。
雨停了,一点浅淡的阳光落在窗外。这个农舍宁静、温馨,仿佛一个保护着他的庇护所。
陈心确信自己是被困在幻境里了,一个名为河下村的、过去的世界。恐怕是萧雪那一锁链甩得地府上下震荡,整个芙蓉塘震颤不休,即使他用山川居意图勉强护住了芙蓉塘的生灵,却仍无法阻止萧雪带走那些曾属于河下村的亡灵。
那些再也长不大的孩子,死后魂魄无法消散,更不入轮回,一年又一年,徘徊在村庄的山野之中。痛苦和怨恨积累叠加,直到全数落在萧雪的身上,汇聚成一个怨气冲天的百年恶灵,如人一般在人间潜藏了数十年,直到天星晦暗,鬼门大开,那便是人间与地狱最近的时刻。
陈心再次来到门前,把手放在门上。
虽然经历了上一轮幻境的心有余悸,但无论如何,他依然要推开这扇门,走进河下村的世界。
他要找到萧雪,他得帮萧雪。曾经这是母亲托付给他的心愿,如今,这也是他自己的愿望。
陈心推开了门。他走出院子,走过长长的田埂,山脚下河流静静流淌。他走下小路时,看见很多人都在河边打水,村民们提着水桶在河滩上来来往往,陈心看到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都升起袅袅白烟。
一位老婆婆颤颤巍巍地提着水桶经过他的身边,老人步履蹒跚,桶里的河水不断晃出来泼在地上。
老人低低的声音响起:“好孩子,帮帮我这个没用的老人吧。”
老人在陈心面前停下,举起手指:“我家就在前面,你看……”
村民们都在忙碌着,只有陈心手里什么都没有。陈心帮老人提起水桶,老人对他道谢,带着他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陈心问:“老人家,你们打这些河水做什么用?”
老人喃喃:“水,水是生命之源。没有水,是万万不行的。”
老人领着陈心回到自己的家门口。平房前有一口大缸,大缸架在火上,正烧出热气。陈心跟随老人走向大缸,他听到水被煮沸的噗咚噗咚的声音。
他闻到奇怪的汤的味道,老人开口道:“好孩子,把水倒进去吧。再不添水,汤就要煮干了。”
陈心依言抬起水桶,将打来的河水倒进大缸。随着水哗啦倒进煮沸的汤里,缸里黄浊的汤冒出大大小小的气泡,接着一张人脸从汤里翻出来,人脸上的眼睛直直看着陈心。
水桶哗啦掉在地上,水泼了一地。陈心后退两步,看着大缸里浮出一颗男人的头,人头张开嘴大叫:“水,水!”
老人颤巍巍跪下来捡起水桶,口中念念有词:“儿子别急,水都洒了,我再去给你打……”
陈心颤声问:“他,他是你的儿子?”
“他只能在这口缸里,用河水煮的汤一直煮,才能活。没有水,是万万不行的……”
人头睁着突出的眼睛大喊:“好烫啊!好烫啊!”
煮沸的汤溅出水缸,人头在水缸里咕噜噜地沉浮,大喊着好烫。老人抱起水桶:“孩子,可怜可怜我,再帮我去打桶河水来吧。”
陈心说:“村子里其他人都是这样吗?”
老人不断重复:“没有水是不行的,没有水,我的儿子就会死。”
“你的儿子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