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激烈震荡,这一击令在鬼门外徘徊的万千光点瞬间黯淡,坠落大地。鬼门神将手持武器咆哮着冲向萧雪,手中兵器搅起狂风与流云,却在挥下的那一刻被无数怨灵缠住,再进不得。怨灵成群腐蚀神将的身体,萧雪狠狠甩出铁链,铁链裹着血红的强大灵力劈开神将的身体,这一次直直抽进了鬼门正中!
鬼门开始震动、破裂,如万丈的山峦垮塌。随着鬼门的崩坏,大地出现可怕的裂缝,地面巨震,裂缝如地狱的开口越来越大,撕裂平原,接着断开河道,滔滔的江水如从虚空中流过,跃过裂缝,在无边的黑夜中奔涌。
山林中,陈心在山道上狂奔。他背着自己的斜挎包越过灌木和杂草,焦急看向远处坠落的鬼门,大地开裂的巨口,人间仍是灯火通明、喧嚣不息。
然而一旦鬼门被强行破坏,冥府就会降临。
陈心奋力跑向山顶,他浑身大汗,看向悬浮在大湖上空的萧雪,怨灵的红光已彻底淹没了他,此时此刻的萧雪就像一团坠向人间的恶魔之火,即将把整座芙蓉塘烧成人间炼狱!
他最不希望生的事情还是生了。
萧雪从来都不是一个凡人,也不是一个亡灵。他是无数个亡灵的集合。
六十年前……不,是更早以前,从河下村第一个枉死的孩子开始,直到“萧雪”的死亡,所有被伤害、被迫死亡的孩子的怨恨和痛苦,都汇聚在了萧雪的身体里。“它们”最终还是回到了芙蓉塘€€€€曾经的河下村所在的地方。它们要找到曾经伤害过它们、抛弃过它们的每一个灵魂,无论这些灵魂仍在人间,还是已下地狱。
人间出现了冥府的虚影。地狱燃烧着熊熊火焰,自大地的裂口轰然探出一角。天地间无数的灵如瀑流被吸向冥府,成百上千的鬼使与神将倾巢而出,围向萧雪。接着毁坏的鬼门中浮现一双眼睛,那双眼流淌金色的咒语,眼睛无声一闭,下一刻咒语浮出,化作一个人形。
大庭一身红黑长袍,手持一长枪,自金色咒语中浮现。他的声音如天边回荡的一口古钟:“孩子,伤害过你们的人都已身在地狱受尽轮回报应之苦,为何还要如此穷追不舍?”
萧雪机械喃喃:“给我。”
“将你手里的恶灵交给我,我向你保证,它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把它们给我,给我!”
“孩子!苦海无边,不要让怨恨铸下大错!为了曾经伤害过你们的人而放弃新的人生和轮回的未来,又有何意义?!”
“我要亲眼看着他们被折磨而死,我要亲手了结他们!”
萧雪在红光中化作一道狂乱的鬼影,大庭举起长枪化作一道金光攻向他,那金光排山倒海破开怨灵的重重屏障,下一刻却听赤红屏障中传来妖兽之鸣,接着两道青色的巨影冲出,正正与金光对撞!
大庭猛地收势,只见巨大的妖鱼和蛟龙盘旋守护在萧雪的周围,大鱼与蛟龙怒而冲向大庭,庞大的水浪铺天盖地席卷大庭与鬼使神将,大庭以金色屏障抵挡凶猛波涛,怒道:“玄冥!你小子净给我找麻烦!”
这不守规矩的水神玄冥,竟然将自己的鱼龙二侍送给了一个极度凶险的怨灵!
大湖深处,崇苏睁开眼睛。
他化作水中的幻影,胸口前的裂痕在水流的细密修补下缓慢地愈合。他的意识短暂地脱离出去,耳边充斥着哭泣和悲号,那是萧雪带给他的、在他的灵魂深处引起的强烈共鸣。
六十年前他醒来的时候,也是这片漆黑的水底。自水神玄冥在上一个轮回里死去,水神的一缕灵识散入人间的江河湖泊,千百年来汇聚为灵,再化成型重生。
他是天地之间自然的神灵,化作大江中的游鱼,山间徜徉的灵兽,有时是天边晨曦与晚霞的云,降落万千的雨丝,看一滴滴水珠中人间的时光百态。
他是无形无心的守护者和惩罚者,是天地自然之间轮回前进的一节齿轮。一切质与量的湮灭和重生皆有秩序,他是法则的一部分,世界构建的架构之一。
他与所有自然的众神一样,观视生灵的繁衍与终结。
他偶与山神同游。山神与他不同,喜欢待在人间。
“玄冥,要不要也和我去人间走一趟?”
“不。”
“你不喜欢人吗?”
“这千百年来,已经看腻了他们自相残杀,涂炭生灵。智慧带给他们的尽是谎言和破坏。”崇苏答:“光是清理他们制造的污秽都忙不过来了,如何谈得上喜欢。”
山神笑道:“都说水神最无情,也最温柔。你是对人还有期望,才这么失望吧。”
崇苏哼一声。
山神道:“去人间走一遭,不过是体会人的情感和存在的意义。人类不是神明,每一个人类的心都是光明与黑暗的结合,他们生而就是善恶两体,因而人类的种族也永远在毁灭和重生之中来回。人的本质构筑了他们的秩序,在无限的无序中寻找有限的有序,这也是世界法则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