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成碧先不说话,赐座上茶已毕,方将近日打探之事讲了一遍,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体顺堂里那个,果然怀了龙种,你可有什么主意?”
林燕容握着茶盅盖子,轻轻拨弄着碗中浮叶,淡淡说道,“臣妾先问娘娘一声,娘娘又作何打算?”
“自是留她不得!”梁成碧脱口便道,“堂堂皇长子,怎能从一个下贱妇人的肚子里爬出来?!”
只要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便都留不得罢!
林燕容心中道了一句,面上微笑道,“娘娘既然已有决断,要做什么,自管做不就是了?”
“皇长子身份贵重,非寻常皇子可比,如今宫中又无皇后,皇上多年无子,乍得麟儿,保不齐……娘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几句话,皆落在梁成碧的心坎上,直撩拨的她心头乱如麻团。
梁成碧恍惚了片刻,咬牙道,“本宫岂不懂这些道理……只是,本宫请的师父已连续做了几日的法,还不见什么效验。分明,咒孟嫣时倒是很有用。”
林燕容暗中讥笑她迷信愚昧,口中说道,“娘娘,师父那法子太慢了,不如直接动手,立竿见影。”
梁成碧心头一惊,不由道,“你是说……你让本宫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动手?”
“娘娘,”林燕容微笑着,将身子微探过去,柔声细语,“您可是梁妃娘娘,梁相爷的嫡亲女儿,纵然有些什么,外头还有相爷呢。皇上再怎么,也得看着相爷的面子不是?年三十夜宴上,娘娘您闹了那么一场,太后皇上都未责罚于您,足见那女子在皇上心里分量不过如此。”
梁成碧心中摇摆不定,一时想咬牙狠,一时又心中犯怵。
林燕容眸中微光闪烁,又添了一句,“娘娘,这宫里头听见有人怀了身孕,跳脚大雷霆的,该当还有一位吧?”
“你是说……孟嫣?”
梁成碧摇头斥道,“一个在上河园等死的人,还能做什么!”
“不必她做什么,要她一条命也就足够了。”林燕容心中骂着她愚蠢,还是耐着性子一一说给她听,“两边同时下手,体顺堂里那位流产血崩而亡,上河园里孟贵妃畏罪自尽。娘娘说,这一石二鸟的计策,好不好?”
梁成碧不由自主的干咽了一下,滚边宽袖中的两手,不住颤抖着。
毒杀宫嫔,还是一次两位……这等事,她还从未做过。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林燕容垂下眼眸,抿着碗中的茶水,“臣妾也是为了娘娘着想,倘或娘娘并无这个胆量,便当臣妾什么也没说过。夜深了,怕待会儿宵禁,臣妾先告退了。”
放下茶碗,她起身行礼,便扭身朝外走去。
她知道,梁成碧必定会把她这番话听进去,毕竟她若还图谋后位,便只余这一条路了,不是么?
独剩下梁成碧一人,呆坐于殿中。
一道怪风自窗缝中吹来,令她打了个寒噤,烛火摇曳,照着一室家什,仿若鬼影憧憧。
“春晴,春晴!”
梁成碧忽觉的一阵惊恐,忙大声呼叫起来。
春晴忙走了进来,低声问道,“娘娘,什么吩咐?”
梁成碧指着对面墙壁上的一道黑影,“你瞧,那里、那里是不是有人?”
春晴被她一说,心头也突突直跳,忙掌灯过去,照了照却什么也没瞧见,方回道,“娘娘,没有人呀。”
梁成碧手臂垂了下来,“没人就好,没人就好……”
春晴放下灯台,轻步走到她身侧,“娘娘,您可别转错了主意。适才奴婢在外听着,林常在满口蛊惑之言,她是想挑唆娘娘出头。”
梁成碧苦笑了一下,看着她满面关切的神情,摸了摸她的脸,“你是为了本宫好,本宫心里都明白。只是,本宫……本宫已无路可退了。”
父亲的信,说的已再明白不过。
此次,她若不能一步上进,那便会成为梁氏一族的弃子。梁家多的是青春貌美的女儿,再往宫里送就是了。
她只能拼尽全力去争那顶后冠,不然她便一无所有了。
也罢,梁氏既然让她争,那她就去争,横竖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将来如有什么,梁氏也当能保的下她。
……若保不住,那就一起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