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东君话音刚落,周围便是一片寂静。宝扇身子发颤,下意识地捉住游东君道袍的一角,这才勉强觉得心中安稳。
谭千帆面上轻松的表情,尽数散去,他敛起眉峰,声音中夹杂着怒火:“休要胡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里来的鬼?”
谭母声音急切,应和道:“谭家专门有一处宅院,是单独辟出来供奉先祖和各路神仙的。这宅院修建之时,也是经过几个道士察看,确定是钟灵毓秀的好地方,这才定下。如今,怎么又招惹了鬼呢?”
见谭千帆不相信游东君所说,谭母虽然态度温和,但字里行间,与谭千帆并无二样。宝扇心中急切,她黛眉拢起,不想让游东君沦落为众人眼中的骗子。宝扇从游东君的身后,露出半边身子,她声音怯怯地说道:“道长不会出错的,你们合该相信他的。”
游东君瞥她一眼,正对上宝扇水意盈盈的美眸。游东君心中一跳,神色如常地转过身去,他向来不搞什么高深莫测。游东君直言道:“是一只相思鬼。此鬼并非是谭家宅院中生出的,而是谭公子在家门外沾染。谭家供奉神仙的香火昌盛,这鬼的气味,原本在谭公子进入谭家之前,便已经消散。只是相思鬼执念颇深,宁愿折损魂魄之力,也要在谭公子身上留下痕迹。”
因此,罗盘的铜针,才只有细微的转动。
谭千帆喃喃自语道:“相思鬼,何处来的相思鬼?”
游东君沉静如水的声音响起,他口中所说,是极其恐怖骇人的鬼魂之说,但游东君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波动,宛如清冽的湖水底部,甚少出现过波澜。
“鬼能成形,留恋人世,无非是因为执念。或想要报仇雪恨,便化作厉鬼,残杀仇人。或怨念太深,便成为游魂,四处飘荡,直到怨念消散,才可离开。至于相思鬼,多半是女子居多,因相思成疾,即使死后,也不肯离开。魂魄便围绕在情郎身侧,经久不散。”
即使提及男女情爱之事,在游东君的口中,也变得分外冷静,没有半点旖旎。他这般言说,倒是衬得那相思鬼,越发骇人。
顾潇潇冷哼一声,打量着谭千帆:“谭公子竟如此风流肆意,世间女子还不够你勾缠,连一只鬼魂,都不肯放过。”
若是在平日,谭千帆定然要和顾潇潇好生分辩。可此时,谭千帆想着自己身旁有鬼魂缠绕,顿时脸色发白。
谭千帆才不愿去想,这只鬼是因为相思,才留在他的身侧。谭千帆心道:什么相思鬼,鬼就是鬼,人鬼殊途,若是当真对他有情意,就该早早地远离了他,何苦留在人世来害他。
谭千帆想要向游东君求教,应该如何对付这只相思鬼。但谭千帆想起自己刚才有意的为难,颇有些拉不下面子。谭母便没有那么多顾忌,她忙道:“小道士心善,速速救救我儿。有鬼在他身侧,对他身子有碍,日后成家,也是一件难事啊。”
游东君冷声回道:“此事并不难,你只需将你的……”
游东君思虑片刻,才斟酌道:“将你的相好说出,便能知道相思鬼的踪迹了。”
谭千帆面上一红,摸了摸脑袋:“可同我交好的女子,并不在少数。”
闻言,谭母气极,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斥责谭千帆。谭母只得将几人引到正堂,让游东君先行修整片刻,她再陪着谭千帆细数,哪个相好的女子,最为可疑。
丫鬟为几人端上茶水,宝扇瞧着,自己茶盏中的,和游东君、顾潇潇的分外不同,便好奇问出了声。
谭母轻声道:“我瞧宝扇你身子虚弱,便让厨房炖了一盅雪莲羹,帮你调养身子。小道士和顾姑娘,饮的是西湖龙井,二者定然是不同的。”
谭母想着,若是要除掉邪祟,还要游东君多耗费力气,那谭家自然要先表明心意。
宝扇端着那碗雪莲羹,眼睫轻颤,她轻抬眼眸,向游东君投去求助的目光:“道长,我该如何是好?”
游东君轻掀眼睑:“既能补身,你便喝罢。”
顾潇潇小声道:“一盅雪莲羹罢了,你这村女怎么如此小心翼翼。依照小道士的本领,谭家就是使得百两千两银子,也是请不来的。如今,小道士愿意替他们除妖,你喝盏雪莲羹又算得了什么。”
说罢,顾潇潇便轻拨茶盖,品着西湖龙井的醇香滋味。
宝扇看游东君颔首,这才小口小口地抿着雪莲羹。滋味和寻常的甜羹,并无什么差别,等雪莲羹入腹,宝扇只觉得精神稍好了些。
她朝着游东君柔声笑道:“道长,很淡的滋味。”
宝扇生了一双水杏眼,当她看着旁人时,便将那人的身影,盈满了自己的眼眸中,让人恍惚觉得,宝扇满心满眼的,便只有一人。
见那张水雾蒙蒙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游东君轻应了声,端起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