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见遂钰愣住,笑道:“还请进寺吧,施主天生体弱,山中清凉,多穿些衣物为好。”
话罢,住持不再停留,先遂钰一步向正殿走去。
他融入香客之间,香客来去匆匆,进入的面带愁容,供香走出的眉间舒展,想必是得到了些许慰藉。
遂钰唇齿苦涩,忽地握住越青的手,越青没忍住落泪。
“其实我们的心愿已经完成了,不是么。”
“越青,我们的心愿就是回到鹿广郡,也为百姓守住了城池,只是失去太多,想要的又太贪心。”
越青:“不是的,公子,不是。”
她紧紧抓住遂钰,疯狂摇头:“其实€€€€”
“事在人为,我们选择了一条路,便得继续向前走。父兄也选择了他们的路,若论大道殊途同归,鹿广郡百姓的安康便是整个王府的希冀。”
“我并不同意三姐培养小绘,担心她像我们一样,没有童年,没有少年意气,整日活在失去双亲的阴霾中,又得打起精神维持南荣王府的未来。”
曾经那么坚定地放手,遂钰却忽然不知是否正确。
他不愿他人主宰自己的命运,所以拼命从萧韫身边逃离,若不顾南荣绘的意愿,这与用丝笼豢养鸟雀有何差别。
正殿可已故者供奉长明灯,遂钰入住后,也去点了盏。听香客们说,抄写经文供奉更佳,便从住持那又借阅几本誊抄。
人从不信神佛再至依赖,似乎总有段不可回忆,或是想主动忘却的经历。
遂钰静心抄写,两耳不闻窗外事,累了便去后山走走,山顶风景犹甚,夜半难眠,携灯登顶等待晨光熹微。
云雾翻滚,日出东方。
遂钰捧着手炉微微冲掌心哈气,身后传来并不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朕记得你最讨厌早起,怎么现在倒似老头般坐得住了。”
“……”日光从云海冒了个头,遂钰眼前一亮,天地霎时豁然开朗。
“回来怎么不叫人传信。”遂钰问。
萧韫缓步来到遂钰身旁,同他并肩赏景,见穿得单薄,解开披风俯身为遂钰系上,道:“太子,不,萧鹤辞刺杀皇帝,已经落狱等待查办。”
遂钰眼睫微颤,余光扫到萧韫带伤的手指,红痕似是才愈合。
“不看看朕吗。”萧韫说。
“秀州失败,被景€€王翻出了与西凉交往的证据,西凉战败后,燕羽衣为了给予洲楚喘息之机,将大量西凉权贵的账目交给鹿广郡。”
“我请大殿下带回去的账目册子不少,想必已经经由户部督办,连夜调遣人手核算,现在摆在吏部的案台,联合大理寺一起抓人了吧。”
“刺杀当朝皇帝陛下是太子最后的机会,他不会放过你。”
“南荣王不在大都,确实是刺杀的好机会。”萧韫突然从后抱住遂钰,将他整个人都举起来,遂钰眼前天翻地覆,不由得闭眼。
再睁开,天光大亮,他没赏到日出,却看见萧韫的脸。
不知多少个日夜未曾入梦,战事吃紧,也容不得情长,遂钰几乎断绝欲望滋长,此身作刃作盾,唯恐被敌逼退,令军中将士寒心。
萧韫面含倦意,遂钰双手覆盖他的侧脸,仔细端详后说:“书信断联后,你过得如何。”
“有王爷研制的火铳,没受罪。”萧韫一笑而过,显然并不愿意讲述出征鲜国的艰险。
“现在鲜国作鲜州,想必当地还有许多事务亟待调遣有能力的官员管辖。”
遂钰做王爷后,多思多想的习惯便没断过,睁眼军务,闭眼军务,梦里都围着作战的沙盘转。
他下意识道:“如果少人,这几日我便帮你四处看看,有什么好人选便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