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季沉生来便不似寻常皇家子弟乐于争抢,既善战却怀有某种恻隐之心,甚至愿意顺时势而为。
这般性格,若遇太平盛世国力强横,对走上坡的大宸几乎是不可或缺的助力。
有些人适合在太平盛世做主,而有些人,例如萧韫,天生就该沙场沉浮,胜利才是他的功勋。
皇位只会交给最适合那个时期做皇帝的人。
遂钰没答,问道:“你觉得燕羽衣还有争的必要吗。”
“若殿下是燕羽衣,会愿意为了洲楚的复兴而放弃所有吗。”
萧季沉:“牺牲全族,我做不到。”
心怀仁慈与悲悯,这是好事,遂钰下意识思索,若萧韫在这里他会说些什么。
南荣王府从来都是大宸的利刃,无论低调与否,兵刃始终握于手中不曾放下。
“你不是燕羽衣。”遂钰低声,“地位等价交换,我才是燕羽衣,殿下应当在意的是保重自己的身体,在臣子的辅佐下,重振皇室荣光,将安居乐业还给百姓。”
萧季沉并未料到遂钰会这般理解,一时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趁着火光与木柴灼烧的噼啪声,暗色的橘红勾勒脸廓,清晰得连皮肤的容貌都看得见,遂钰眼瞳微微亮。
“若你是燕羽衣你会怎么做。”
遂钰:“现在不就在殿下面前吗。”
“臣正在辅佐殿下朝着储君的位子走去,我们距离西洲皇都也越来越近。”
“事到如今,殿下还不明白陛下想要你做什么样的人,行何种为君之责,怎样任用能臣吗。”
萧季沉:“……”
冷风呼啸,郊外格外冷些。倒春寒踩着凛冽东风,张嘴朝着天空哈口气都觉得唇齿即将被冻僵。
遂钰怀中揣着圣旨,将它都捂暖了,萧季沉也没应一声。
良久,他实在是等不住,跺跺脚拂去脚旁尘土,说:“当年陛下教臣的,臣也想告诉殿下。”
“行军路上,若有老幼站在我们面前,明知他们身上有火药,我们还要救他们吗。”
“我选择了杀。”
遂钰眼睫微颤,轻轻吐出口浊气:“所以保住了整个军队。”
“仁慈并不能在战场上起什么作用,但朝堂中能够保住能人志士,现在,臣站在战场,殿下日后留于朝堂。”
“萧季沉。”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对萧韫作为皇帝的能力产生怀疑。我的父王,将他毕生所学教给了萧韫,而萧韫又在皇宫拼命灌输那些我不喜欢的兵法,造就了现在的南荣隋。”
“他一直关注着你,想将你推上皇位造福万民,所以选择由我从旁辅佐。潮景帝怎么教我,我便会将那些道理全部都告诉你。”
“如果因为你自己的仁慈而让他感到失望,他是你的父皇,不是我的。”
“我也没有前人的心气重新令南荣军恢复荣光。”
“殿下仍旧这般对朝政爱答不理,只是想要玩弄权势于股掌,和萧鹤辞斗得不亦乐乎却并不愿意为万民负责。”
“此战之后我看不到自己想要的局面,我就回江南老家歇着,新君谁喜欢辅佐便辅佐罢。”
“现在的南荣遂钰是南荣王。”遂钰晃了晃圣旨,笑道:“有这个告老还乡的权力。”
此后数日。
战捷,大殿下脸上却始终不见笑容,而局势也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凛冽。
赤珂勒内部出现分歧,赤王与其子生争执,囚禁步靳森,出兵支援西凉,而他们的目的地却并非南荣军,而是北上直击御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