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是一双无比恐怖的眼睛,红色的,纯红色,眼眶之中除了红色之外看到不到一丝杂质,那一刻,一种深渊般的恐惧灌满了我的思绪,从成为道士以来,第一次看见如此恐怖的东西,在此之前我的认知里完全没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怕,太怕了,好似骨髓和血液中都被灌入了满满的恐惧,尽管此时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但思绪之中的那种恐惧,已然达到了极限,我甚至能想象到鸡皮疙瘩冒了一层又一层,汗毛立了一次又一次的画面!
“想活命吗?呵呵呵呵……你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了,我来问你,你,想活命吗?”那恶魔的声音再次钻进耳朵!
尽管恐惧已经占满了意识,可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那种从所未有的求生欲却突然极限飙升,我想活着,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和时间更宝贵。
如果多给我一天时间,我就能见到白诗涵,如果多给我一个月,或许我就能找到狐倾倾了,如果还能活着,想做的事情,终有一日也会去完成。
一个月我都不想了,哪怕是多给我一个小时,让我把没说完的话说完,也行啊……可笑的是,在此之前我完全不懂这个道理,那时候,心里只有什么悲惨的命运和凄苦的人生,以及颠沛流离,摇摆不定的生活,在那种生活之中,我只会反复的问自己,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如今,觉得那悲惨命运和凄苦人生,多么美好的东西啊,至少你能切身体会、去经历。伸手抓不住风景,并不代表着无缘和失败,毕竟它会一直存在,一直以不断换着新装,待在原地的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你再怎么抓不住,它不也没跑吗?
好像什么都来得及,又好像什么都无能为力,好像什么都有希望,又好像,什么都遥不可及。正如此刻的我很想张开嘴,对那恶魔说,我想活着,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可是,我说不了话。
恍惚间,意识开始模糊了,那双红色恶魔之眼,逐渐成为了一个重影,模糊,再模糊,不久之后,黑暗代替了一切,不过清晰的声音却是重新被耳朵抓取。
我模糊的听到了很多声音,那让我留恋的,现实的声音,有急救车的声音,有天依姑娘不断喊我醒醒的声音,还有城市的车笛,人们的喧嚣……
没过多久,声音也听不到了,我感觉特别困,沉重的困意使我完全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种钻心的疼痛突然散布全身,痛得我猛地睁开了双眼!
“滴、嘀、嘀……”
那是一块显示屏,上面显示着一条微弱的曲线,微微的起伏着……眼前,是一个戴着口罩的白大褂,还有跟他面对面的天依姑娘。
“他这种情况太严重了,肿瘤长这么大,还是心脏部位,做切除手术的成功率恐怕不到万分之一,我看是没什么必要了,不过不做手术的话,他可能也撑不过今天,唉,准备后事吧。”
“医生,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这是天依姑娘的声音。
“因为他这是大后期,做不了切除,又无法靠化疗或者药物之类的手段医治,不可能了,不过,我们曾经也见过奇迹,快死的病人选择了嵌合抗原受体t细胞免疫疗法,按理说这疗法只适用于病前的抗癌预防,没想到最后帮他多活了两个月。”
“那您快给他试试啊!”天依姑娘急切的道。
“姑娘,您还是考虑考虑吧,毕竟那是我们认为的奇迹,科学上,我们是不认可的。”
“不,不用考虑,万一他也能成为奇迹呢?”
“姑娘,这……一针一百二十万,花费一百二十万,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概率是白花的,甚至百分之百,如果是别的医生,或许巴不得你这么想,我不能,医者仁心,不能为了钱去骗你。”
白大褂说完之后就离开了病房,走之前补充一句,劝天依姑娘节哀,还说,趁现在好好想想,是把人带回家落叶归根,还是在这里接受火化。
之后天依姑娘一屁股就坐在了凳子上,好像特别失落。整个过程他们都没看我一眼,甚至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经醒了。不过我虽然醒了,却一万次想昏迷过去,太痛苦了,心脏里,就好像被灌满了硫酸,这种痛法已经不是人能承受的了!
尽管我承受着人不能承受的痛苦,但还是用尽全力,挥出毕生所有的潜力,一把扯掉了氧气罩,对着天依姑娘喊“天……”
第二个字我已经喊不出口了,开口之后吸入的空气,那简直就是浇灭生命的毒水,顿时使我头痛欲裂,烂心烂肠般的痛了起来,好在她听到了我的动静。
她或许没想到我还能睁开眼睛,一下跑过来,激动坏了“啊,你竟然醒了?”
我的手就好像是得了癫痫一般不停的颤抖着,用力的比划一个动作,要纸和笔,另一只手指着氧气罩。她很聪明,一下就看懂了,把氧气罩重新给我戴上之后,很快就把我的小笔记本和笔拿了过来。
“昨天晚上我就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还是撑到了今天,这一定是个奇迹,你会活着的!”她一脸疲惫的看着我。
我已经痛得没任何心情在意其他了,尽管手颤抖得厉害,还是坚强的拿着纸和笔写了起来,时间很宝贵,哪怕是一分,一秒,此前那种无法写完一张遗书的痛苦没有了,下笔就不会再改。
“我走之后,寒冬的雪花会化作我的爱继续守护你,陪伴你,倾,那一巴掌,是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尽管是出自对你的保护,我永不能原谅自己,对不起……”
“要听赵的话,好好活着,我只是走了,但不是把你忘了,谢谢你的好……你能好好幸福活着,是我死前最大的愿望,你能答应我,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吗……”
颤抖的手和剧烈的痛不断的提醒着我,时间不多了,每一个字都十分宝贵,这两段遗书中还有很多很多的字没写完,太多了,但是我坚持不完那么多,只能粗略的写了下来,况且由于颤抖,字体模糊潦草,不知她们能否认清。
最后我艰难的写出了狐倾倾和白诗涵的名字,写完的时候以为我应该快死了,但似乎还有点时间,看到天依姑娘满脸憔悴,那淳朴的装束和可怜的模样,让我感激不尽。
但对于她,我只能写下一个谢字,第二个谢字没能写出来,手就已经动弹不得了,那一刻我明显感觉到身体死亡了一半,痛已经处于麻木状态,没有力气,没有活力,像是死了,但眼睛还能眯成一条缝,尽管看不见,倒也还能听见一些声音。
这大概,就是半死半活的状态吧,之后天依姑娘好像说了些什么,但是我听不清楚,她不敢大声说话,如果能大声些,或许我能听见。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朦胧的意识之中,竟然能听见一道清晰的声音,带着凄凉又无力的哀伤“天师,您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