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意思,现在的蛐蛐儿可没当年的好玩儿了,」我把草杆儿扔在桌上,「把这东西送到相府,就说是我们逍遥阁送去的厚礼。」
好歹当年也是能被当成聘礼的宝贝,我就不相信还送不到端阳手里。
不过一会儿,伙计就欢天喜地地回来了,看着比娶了媳妇儿还高兴。
「收了?」
「收了收了,相爷还请您过去一趟。」
「告诉他,想请老娘过去就备着马车恭恭敬敬地来请,」我抿了口胭脂,把一支珠钗斜插进鬓,「我给端阳面子才向相府递的拜帖,还真把自己当根儿葱了?」
伙计吞了吞口水,「咱真这么说?」
「只字不差。」
我换上了朱红色银纹绣百蝶度花长裙,是端阳派宫里的绣娘给我做的,这还是第一次穿。
我喜欢素净,这样鲜艳的颜色还得是端阳那般跳脱的人穿才好看。
我打扮一番出门,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车夫想扶着我上车,被驸马止住。
他亲自扶我上马车,然后自己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不顾车夫和路人眼里的惊讶,拿起马鞭赶路。
「这……」
我掀着帘子,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这是你情愿的,也是我该得的。」
看不见驸马的表情但我猜他应该翻了个白眼。
「端阳的身体……」
「我与端阳自小相识,有些话不用说得那么明白。」
驸马背对着我点头。
我见驸马多烦心,料驸马见我应如是。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我竟也开始没话找话,「我最近又想干老本行了,写了个话本子,富家千金和落魄伴读的故事。」
「无聊且俗套。」
得,当我没说。
漫长的沉默之后,他又慢慢开口,「给他们一个好结局吧。」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今儿太阳正好,风也不烈,但毕竟入了秋,我给端阳带了件大氅。
相府很大,我一路跟着驸马到了端阳住的别苑,地方不大,小桥流水,亭台花草倒是样样齐全,还飘着一股药香。
院里种了一大片秋菊,开得正热烈。银杏叶落了一地,像一群死去的蝴蝶。
小厨房旁边有一间空室,看起来像刚打扫过的。
「这是什么地方?」
我问他话,他不答,只用先前在路上的话噎我,「你与端阳自小相识,有些话不用说得那么明白。」
我见到端阳的时候,她就坐在门口,半倚着门框。
一身宽松的荼白色玉兰罗裙,三千青丝挽成松松的云髻,仅戴几星乳白珍珠璎珞,施了粉黛,涂了胭脂,可还是憔悴的不像人样。
她冲我笑,笑得特别温柔,温柔得让我想骂娘。
我刚一张嘴,眼泪唰一下子就掉下来了,我把泪抹了,又掉下来更多。
端阳笑得更深了,用帕子捂着嘴轻轻咳。
她问我,「你哭什么?」
我抹着眼泪,呜咽着说:「你……好丑啊!」
端阳又开始笑,温温柔柔,低眉顺眼,丑得不得了。
这时候她该拿菜刀追着我满院子跑才对。
「驸马这是饿着你了?你怎么瘦成了根竹竿子?」
「我这么凶,他哪敢饿着我,不怕我把他书房的屋顶掀了。」
我破涕为笑,我都快忘了,当年她也是能上房揭瓦的。
端阳倚在我肩上,拉着我的手说了好多话,还真是奇怪,好像每次跟我在一起,她都有说不完的话。
驸马就坐在旁边看着她,嘴角含笑,岁月静好。
狗东西,早这样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