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没事的,银砾儿,都是一家人了,没什么好拘礼的。」
「哎呀,快过来坐下。」我又被牵着坐下了。
谢夫人正要同我讲话,余光看见谢朗还在门口站着,「欸,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啊?赶快出去,我要和我儿媳妇讲话了。」
「好好好,您老先聊。」一只脚迈出了门槛,他又回过头来,「不要和她说我的事,娘。」
谢朗在谢夫人的连声答应下走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谢夫人从谢朗出生,一直讲到四岁抓蝈蝈,结果反被虫子吓得哭了一天。
又讲到七岁那年爬树摔伤了,居然一个人哭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有人来救,嗓子都哑了
又讲到十岁那年因为夫子教训了他一句「此少年,难以成器」,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出来脸肿得像个大马蜂窝似的。
。。。。。。
讲啊讲啊,我现,谢朗的童年,好像一直都在哭泣中度过。
没想到这两日我眼里看到的拽里拽气的谢大人,居然还是个哭包。
这也反差太大了吧!
等我晚上从谢夫人房里出来,太阳已经半落,霞光满天,还挺好看的。
谢朗站在前廊柱子那儿等我,看我出来,斜倚着的身子也板正了。
「回去吃饭。」
「好好好好。」可是我一看见他,就想起小时候他一哭哭一天的丑事,憋不住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没想到,谢大人您,小时候还挺——」
「还挺什么?」
「还挺——」我怕说了他恼羞成怒,索性编了瞎话。
「就没想到你还挺爱喝水的啊,哈哈哈,母亲说你一天能喝完一整缸,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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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又不理我了,好吧好吧,拽爷就是拽爷。
于是我果断逃了。
可我们谢小公子好像没想放过我,在我转身欲走的时候,揪住了我的后脖领子。
我扑腾了几下现挣不开,索性放弃了,乖乖顺着他的手走。
欸,这不是回院子的路啊?
「我们去哪?」
「吃饭。」
于是我乖乖跟着他出了府门,出了府,他就把薅在我脖领子上的手松开了。
我低头看着随着他的脚步一摆一摆的袍子,漫不经心,倒也没注意他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一头就扎到了他身上。
「看路。」他声音里带着点愠怒。
「知道了。」我诺诺地回他。
一抬头,原来是宝珍斋,这是锦安有名的酒楼,小时候我爹常带我来吃的。?
落了座,便有小二上来布菜,「欸,都不用点菜的吗?」
拽爷给了我一个奇奇怪怪的眼神,「提前订好的。」
我点点头,低头看菜。
盐水鸭、葱烧海参、香卤牛肉、什锦豆花儿,啊,还有甜酒酿圆子,居然都是我爱吃的。
「谢大人很有品味嘛。」我投了一记赞赏的眼光,他回过来一个轻笑,「闭嘴,快点吃饭。」
饭毕,我与谢朗下楼,略一打眼,居然遇见了那个藏在我心中的再熟悉不过的人。
「谢大人,」沈昀微微行礼,眼波扫向我这里一瞬,朝着我一笑,「是带夫人来吃饭?」
谢朗朝他一颔,「是。」
「那便不打扰二位了,」又是一礼,「谢大人,有空再聚。」
之后他顿了一顿,「谢夫人,有缘再会。」又是礼貌一笑。
我勉强咧了咧嘴,心知这笑恐怕是难看得很,可是心中一团乱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两行人就这样交身错过,我站在楼梯最末,回了回头。
他还是一样耀眼,可我却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追随他了。
回去的路上,我和谢朗,一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