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道士拉弓弦的手肘被和尚这么一点,箭一出,那道士便是眉头一皱,显然是失了准星,果然这一箭偏出很多,没有射中那趴在茶树枝上的田大鸣,可赶巧不巧,这箭就刚好撞在了那田大鸣所趴的树枝根部,这茶树的树枝本就细软,被这硬弓长箭射中,只听咔吧一声脆响,断裂开来,连人带枝一起坠落山崖。
“孩子!”那清心禅师伸出手凄厉的大叫一声,却也是鞭长莫及,无能为力,只看着这可怜的孩子抱着茶树枝向那崖底坠去。
“哈哈哈哈!掉下去啦!哈哈哈哈……”那白衣道士高兴的尖声大笑,回头对那清心禅师讥讽道:“多谢禅师出手指点,这就是你说的天意不可违吧,哈哈哈哈,冥冥中自有定数,这孩子往生极乐可有你一半的功劳啊,哈哈哈哈……”
清心禅师此刻眉头已纵成一团,眼睛微闭,咬着牙一字一字的沉沉念道:“阿弥陀佛!”双手紧紧合十于胸前,手背上已是青筋暴起,显是愤怒至极,运力于掌,便要拍向那得意忘形的白衣道士。
“大鸣哥!”突然一个女孩从草丛中冲出,直跑到那悬崖边上,趴在崖石上向下不停张望,边哭边喊着:“大鸣哥……呜呜……大鸣哥……你没事吧……大鸣哥……呜呜……”
“咦!”那白衣道士一笑,道:“怎么又跑出一个女娃子?”正待上前抓了问话,又见一个男孩从山下跑了上来,大声冲那女孩喊道:“荷花!快跑啊!荷花!”
许荷花趴在那崖石上哭成泪人,却是一动不动,只是转头哭道:“云牛哥,大鸣哥他……掉下去了……呜呜呜呜……”
吴云牛边向许荷花跑去边焦急的喊道:“荷花!你快跑啊,小心坏人!”
这时,吴云牛身后那罗锅道士也追了上来,只见此人浑身湿透,一身泥浆,显然是刚从那溪水中爬出,边跑边骂:“你个小王八!敢骗老子,看我逮到你不把你大卸八块!”
此时,刚才进庙吃饭的两个道士,听到外边大呼小叫也都跑了出来,见罗锅道士在追那男孩,便也不由分说的围了过去。
吴云牛跑到许荷花身边,拉住她的手也俯身看了眼崖下,焦急的说道:“荷花!快跟我跑,那些道士都是坏人!”可刚拉起许荷花,一转身,却见那三个穿灰绿色道衣的道士已将两人围在崖边,却是无路可逃了。
许荷花站起身来,也无逃跑之意,只是伤心的哭着,突然指着那拿着长弓的白衣道士,哭道:“就是他!就是他用箭射大鸣哥的,大鸣哥才……呜呜……掉下悬崖了……呜呜……”
“唉……”白衣道士不以为意的唉了一声,模仿着女娃娃的口气略显郑重的解释道:“大鸣哥,可不是我射下去的!”一扭头,又冲身旁的清心禅师奸笑道:“你说对吧,清心大……”
这白衣道士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清心禅师一掌已打在他胸口,这一掌去势甚猛,快如闪电,那白衣道士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被从悬崖上击飞了出去,哀嚎着坠入崖底。
那三个穿灰绿色道衣的道士,只听得有人惨叫坠崖,声音似是十分熟悉,都便扭头朝崖下看去,还没反应过来到底生了什么,只觉身后人影闪动,那清心禅师已是以极快的身法来到那一高一矮两个道士身后,啪啪便是两掌,那两个道士便如同两块石头一般,划着弧线飞出悬崖,怪叫着掉了下去。
那罗锅道士一身泥污,连咳带喘的刚刚跑到这崖边,还未来得及调息,便见白衣道士和他那六哥、狗哥都被这清心禅师打下崖去,迟愣片刻,猛的调转方向,扭头便跑,可还没跑两步,背心就被人用手指点了一下,登时觉得整个后背带着两臂酸麻刺痛,小腿又被人一踢,扑通一声便向前栽倒在地,两手麻使不出半点力气,挣扎了半天也没挺起身来。
清心禅师蹲立在那罗锅道士近前,一抓那人脖领将其上身拎起,问道:“你想不想也如那三人一样做个飞人?”
那罗锅道士连连摇头,求饶道:“大……大师饶命,大师饶命,我……我不想飞……不想飞……饶命……”
清心禅师冷冷问道:“那你便如实说来,你们这些人一看便不是道士,到底是何许人?”
罗锅道士赶忙连连点头称是,道:“是是是,如实说,如实说……我们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道士,都是吃绿林这碗饭的,原在燕地喜峰口附近山林中聚义,以道观掩人耳目,弟兄们都穿这道袍示人,三个当家的……叫虎力真仙、鹿力真仙和羊力真仙,刚刚被……大师打下悬崖的穿白色道袍的就是我们三当家的……羊力真仙。”
清心禅师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们不在燕地呆着,缘何来这武夷山天心寺?”
罗锅道士赶忙回道:“其实……其实我们三个当家的背后的靠山就是现在的建宁知府钱代钱大人,此人原是燕王府的内官,后又在军中做过守备,这不两年前调任过来,便也带着我等……我等亲信,来替他做事……”
“那这钱代为何让你们替换那瑞家茶庄的丁匠来看护这几棵茶树?”清心禅师不等那罗锅说完便又问道。
“这我便不知了……”那罗锅忐忑的看了一眼和尚,又赶忙说道:“对了对了,好像听三当家的说,是什么状元说这几棵茶树的茶喝了能治百病,叫什么大红袍,还说都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了,钱大人为讨好京里的官员和皇上,便要在这次的贡茶里加上这大红袍,怕那瑞家茶园的人不可靠,便让我等来此守护。”
“哎……”清心禅师长长叹了口气,似是明白了此中过往之事,显得颇为惆怅,便又冲那罗锅问道:“这羊道人死了,那虎和鹿又在何处?”
“杨道人?”罗锅道士迟愣了一下,恍然明白过来:“哦哦哦,羊力真仙,钱大人让虎力真仙守在那花轿顶,聚了山中的残匪为他将来所用,鹿力真仙和羊力真仙就守在七仙山,刚好山上山下都有道观,便就占了,替钱大人专门劫那不听话的茶商马队。”
“我爹爹和娘亲就是你们这些坏人害的!”突然和吴云牛一起站在崖边的许荷花,哭着喊道:“你们和那瑞家的永祥当铺勾结,逼死了我的爹娘,呜呜呜呜……”
“这……这……”罗锅道士被许荷花这么一喊,也不知如何作答,又看了一眼那和尚,慌忙辩解道:“那是瑞祥瑞老爷和钱大人的事,他们商量好的,只是让我们做事而已,他们差人传来消息,让我们劫谁就劫谁,劫的货物也都交给了钱大人处置。”
“哼!”清心禅师眉头紧皱,哼了一声,冷冷说道:“看来你们已在此地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了……”
罗锅道士惊惧的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只可惜两只手被点麻了抬不起来,便只有那头像不郎鼓一般摇来晃去,呼喊道:“大师……你……你是佛家高僧,慈……慈悲为怀,说话算数,我知道的都说了,就就……就放了我吧……”
清心禅师看了这罗锅一眼,微闭双目,单手立于胸前,口中默念了几句经文,便是自言自语道:“阿弥陀佛,即便是点化我皈依佛祖的沐讲禅师,也必会是如此行事吧。”只说完这么一句,便见这清心禅师瞬间圆眼怒睁,满是杀气,一把将那罗锅道士扔出数丈开外,直坠下崖去。
“啊!”许荷花不禁轻声叫了出来,虽然她恨死了这些劫她父母的坏人,却也是不敢就真的杀人,突见这和尚将人如猫狗般扔下悬崖,便也被这和尚的狠辣惊得连退两步,险些踩空,滑落悬崖。
吴云牛一把将许荷花拉住,眼中也对面前这和尚充满了畏惧之色,壮着胆子大声说道:“他都说了实话,为何还要杀他!”
此刻,清心禅师早已恢复常态,双目似睁似闭,口中不知念着什么,似是在诵那佛经,突开口冲吴云牛回道:“一日,山路上行人匆匆,忽从山中扑出一猛虎,跳向人群,电光火石间,一老僧挥出禅杖正打在那虎头之上,猛虎头骨碎裂瘫在地上,行人纷纷前来向老僧道谢,称老僧为神人,为这山野除了一害,可老僧却只念道:‘虎为害,人之心念也,人为害,虎之心念也,何对何错?’便不再理会那些行人,自行去了。”
“那虎要伤人,又怎么不是害呢?”许荷花躲在吴云牛身后,偷偷问道。
清心禅师微微一笑,道:“小姑娘,你可知老虎一般不会主动伤人,往往是这虎心念当中感到有人危及到了它或它的幼崽,才会有伤人之举,而人亦是如此。无论是虎是人,都是因心生恐惧而动杀念。谁为害?站的角度不同自然答案也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