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一庖愣在一边,点了点头道:“记住了,怎么了冬儿?”
刘冬儿哭着说道:“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你愿意看,别人也愿意看,可我不能让别人看,这贩茶的商人太多识得我的样子,这美丽的脸蛋会招来灾祸!包大哥,你记住了吗?我现在的样子。”
包一庖使劲点了点头,问道:“那你便待在家中,外边由我……”
刘冬儿不等包一庖说完,便学着那青袍老者的语气冲自己说道:“你这般美貌女子,嫁给那独臂人……”说罢,便双掌运气,将掌毒逼出,猛的捂在自己脸上。
“冬儿!”包一庖没想到刘冬儿竟会这般下作,赶紧上前阻止,却已然不及,等他一只一只拉开刘冬儿双手,呈现在他面前的已是一张肿胀如鼓、黑紫相间、极为丑陋的脸庞,让人看一眼都会闪开目光的脸庞,一张让那青袍老者满意的脸庞。
“冬儿啊……”包一庖看着刘冬儿这张肿胀丑陋的脸庞,已哭得满脸泪水,“你这又何苦……”说着,便将刘冬儿双掌按在自己脸上,一股火辣辣的疼痛直透过皮肉钻入骨中。
刘冬儿赶紧撤开双手,哭着问道:“你这又何必……”
包一庖忍着剧痛,却自肺腑的笑道:“一个独臂人定会引人指指点点,看的人多了也是大大的不好,这样,你我夫妻便是再没人识得了,我的妻子只有在我心中惦记着便是最好……”
说着,包一庖一把又将刘冬儿揽入怀中,端起桌上酒杯,递给刘冬儿,又自己端起一杯,笑着说道:“洞房夜,交杯酒……”
包一庖与刘冬儿……更贴切的说应该是从那牛头山吴家村逃难而来的吴腊八和吴夏至夫妇,跟着潘老头在这武夷山中的潘家茶园,一起种茶,一起采茶,一起养育着吴云牛长大,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不知不觉已过了八个年头,又快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
天刚蒙蒙亮,一个睫毛修长斜飞入鬓,眼睛浑圆鼻子英挺,头有些不修边幅简单束着的俊秀少年,蹑手蹑脚的从房中走出,轻轻关上房门,正待出院,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女人声音:“云牛!又要偷偷跑出去玩吗?忘记了今日要去山下梅古村范先生那读书吗?”
“娘!那先生不好,上回您让我带去的几包菜茶,那范先生直接扔了出来,说这样的土茶拿去给他是不是拿他当要饭的了,还说像我这样的人,早点去地里种茶,还能帮上家里的忙,读书是白费工夫!让我以后都不要去他那读书了,他还把爹送他的一只老母鸡也让我带回来……带……我给……弄丢了……”少年说着说着突然现说漏了嘴,赶紧圆道。
“是真丢了吗?还是和那田大鸣偷偷烤着吃了!”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满脸黑紫色烧伤疤痕的女人走了出来,生气的向少年问道。
“娘!我怎么会做那种事!真的……真的是……鸡自己……飞走了……”少年本还想辩解,却是越说越没了底气。
“干娘,那只老母鸡是云牛哥给我奶奶炖鸡汤吃了,”这时,突然从院外闯进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小姑娘,着急的皱着眉头,不大不小一对杏核眼隐隐含着泪花,清澈明亮得就似两颗晶莹的宝石,小鼻子小眼睛,凑在一起显得是那么小巧可爱,只是山里的孩子天天在那日头下玩耍,便是晒得和吴云牛一般皮肤黝黑,本来偷偷在院外等着吴云牛出来再去找他们的好朋友田大鸣一起去干那早就约好的‘大事’,见干娘追问起那只老母鸡的下落,便忍不住冲出来,替吴云牛解释道:“奶奶累病了,没钱……没钱给奶奶看病,云牛哥说这炖母鸡的鸡汤最是养身补气,便给奶奶……”
“荷花?这么早,你怎么来了?”此刻见自己的干女儿突然出现,吴云牛的母亲吴夏至不禁有些惊讶,听她这么一说,便赶紧关切的问道:“许家奶奶可好些了?哎……不是早跟你说过,你父母不在了,干爹干娘就是你亲爹亲娘,你这傻哥哥也就是你亲哥,奶奶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
“是奶奶不让我说的,”小姑娘许荷花委屈的说道:“奶奶说你们也没钱,连云牛哥上学都……都……”
“哎……算了算了……”吴母叹了口气,不再与那小姑娘争辩,只是说道:“一会儿啊,我和你干爹去看看许家奶奶,这有病了哪能硬挺呢!”说着吴母不禁咦了一声,问道:“荷花!这么早你和云牛要去做什么?”
“我们……我们是……去……”许荷花仔细思索着如何编个合适的理由搪塞过去。
“是去山上采些草药!”吴云牛赶紧接话道:“奶奶病了,我知道爹爹常配的那大青龙还魂汤的方子,便是照着去采药,给奶奶熬了喝。”
“胡闹!”吴母生气道:“是药三分毒,这药岂是乱熬乱喝的!先得让大夫看看是什么病状,才能对症下药!再说!家里不是备着青龙汤的几味草药吗?还要去采什么?”
“有两味用完了,”吴云牛赶紧说道:“您忘了前些日子,田大鸣他爹又犯了那怪病,爹让我给他包了几副药送过去,家里的桂枝和大枣这两味药已经没了,我便是和荷花妹妹约好早晨一起去山里采来!”
“是真的吗?”吴母颇为不信的质疑道。
“是真的,是真的!”许荷花赶紧连连点头确认道。
“那你们便去吧,”吴母知道他们所做之事乃是孝举,便不再阻止,反而叮嘱道:“这两味药并不难找,莫去那悬崖险地,路上互相有个照应,早去早回。”
“知道了,娘!”吴云牛一听他娘松了口放他出去,便高兴的赶紧拉上许荷花飞一般的奔出了院子,生怕他娘再反悔。
吴母此刻也好似觉到了什么不对劲,赶紧大声冲那两个孩童飞奔着的身影喊道:“吴云牛!回来还要去上学,我带你去求那范先生!”
吴云牛拉着许荷花这一路飞奔,直到转过几道弯,再也看不到潘家茶园里的那两间瓦房和逼着他上学的娘亲,才停下来使劲喘了几口气,对许荷花笑着说道:“好险那!差点就出不来啦!”
“我们真的去采药吗?”许荷花认真的问道。
“当然不是啦!”吴云牛大声回道:“咱们不是和大鸣约好了吗?就去天心岩九龙窠去采那大红袍茶叶!”
“可是干娘说不让去悬崖险地……”许荷花有些担心的说道:“那三棵大红袍母树可都长在悬崖峭壁上,而且……还有天心寺的僧人看着,我看……还是不要去了吧。”
“早知道就不带你了!”吴云牛有些生气道:“我和大鸣一个放风,一个采茶也就够了,那荷花你就先回家吧,等我们好消息便是。”
“不行!”许荷花也有些焦急的说道:“干娘说让咱们路上相互照应,我也得去,万一……万一……”
“诶呀!没什么万一!”吴云牛拉上许荷花继续向前赶路,边走边说:“这瑞家茶庄多么欺负人!逼死了你父母,还逼着奶奶没日没夜的给他们制作‘龙团’茶饼,就是要给那皇帝上贡,把奶奶都累病了,大鸣说这次建宁府要咱崇安县准备两件茶贡,一件是‘龙团’茶饼,另一件就是这武夷山大红袍,这三棵大红袍母树每年产茶不过一斤,这瑞老爷早就派人和天心寺的和尚天天守着那三棵茶树,怕的就是那大红袍茶叶被人偷采了去!哼!我们便都给他采了,让那黑心的瑞老爷交不了差,皇上一生气就会杀他的头,给你爹娘和咱奶奶报仇出气!”
“可是……”许荷花还是有些担心,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没什么可是!”吴云牛不等许荷花说完,便道:“一会儿到了那天心岩九龙窠,你就自己躲好,千万别出声,就算万一我和大鸣被那瑞家的家丁和天心寺的和尚现,我们也跑得掉,这山上小路我们闭着眼都知道怎么走,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咱们还在大鸣家门口汇合。”
说着说着,两人眼前不远处便是出现了一个独立院子,院中有三间青砖瓦房,显得比吴云牛家的房子气派了许多。吴云牛对许荷花说道:“快到了,咱们再走快些,田大鸣怕是等急……”
吴云牛话未说完,突然从路边树上跳下一人,可把吴云牛和许荷花吓了一大跳,只见此人也不过十岁左右年纪,大脑袋,宽脑门,大眼大鼻子厚嘴唇,连个子都比吴云牛高出了一头,显得十分壮实,气呼呼的对两人说道:“都什么时辰了,你们才来!还以为你们不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