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时我不,我若时都吓杀。
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元朝末年,民不聊生,各地农民义军纷纷揭竿而起,霎时间天下群雄割据。但却有这么一个衣衫褴褛、沿街乞讨的僧人乞丐,他赤手空拳,从无到有,经历九死一生,在这乱世中杀尽豪强,推翻大元,一统天下,让天下百姓摆脱了战乱得以休养生息,让神州大地挣脱了战火逐步恢复生机。
朱元璋,这个乱世英雄,一手建立了大明王朝,定都应天,年号洪武,在这本应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背后,却在权力的中心不断生着一件件骇人听闻的惨案,皇帝嗜杀成性,特务机构亲军都尉府的鹰犬更是为了邀功,一个案子东拉西扯,屈打成招,不停的挖掘同党,以至上万人株连被杀,文武百官如同生活在炼狱之中,惶惶不可终日。
洪武十五年八月,大明王朝又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结妻子皇后马氏病逝归天,上到皇帝下到后宫妃嫔、宫女、文武百官无不伤心欲绝,在这举国衔哀的恸哭声中,又恍惚间好似深深笼罩着一层阴霾和肃杀,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八月的应天府已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午后的天空虽罩着一层阴云见不到日头,却仍是闷热的厉害,憋得叫人喘不上气来。
应天府近郊的一个一进瓦房小院中,一男子在本就不大的庭院中来回的踱着步,此人头戴乌纱幞头,身着一身粗布大氅,天气虽然炎热,但衣和都扎束整齐,手持一把些许残破的芭蕉扇胡乱的扇动着,额头却大股大股的渗出汗来,顺着下颚淌到前襟却不自知,偶尔间胡乱用袖口拭上一把,却仍不肯停歇半刻,显是十分焦急。
院落正中摆着一张竹制小桌和四把竹凳,桌上放着一壶茶水、两盏茶杯,旁边斜放着一把竹制躺椅,正北一间正房,门关的严严实实,东西各厢房一间,门确都是大敞着。
古人云:“东厨贵人助,南灶财不入”,这户农家小院显也是如此布局,将东厢房作为厨房,灶台点着火,灶上正烧着一只大铜壶,呼呼的冒着热气,水已经烧开了好一阵子。西厢房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十分简陋,但床上被褥叠放整齐,显得十分规矩。
突然间,正房门吱呀的慢慢推开一条缝,从缝隙中挤出一个身高五尺不足的黑胖女人,肚大臀肥,穿着臃肿,一条宽大短裤穿在她身上真真遮住了两条腿,就好像脚直接长在肚子下面,说是一个肉球毫不为过。
矮胖女人手中端着一个铜盆,径直来到厨房,左手将铜盆揽在怀里,右手单手提起铜壶向盆中倒着热水,如此硕大铜壶装上水少说也有一二十斤重,寻常男子也得双手提壶才能倒稳,女人却如同拎起一件茶碗,轻松自如,呼呼的倒着热水,却未淌出一滴,着实臂力惊人。
眼见那矮胖女人倒完热水就要回屋,男子急忙冲到女人身前比划着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进去看看,我怎得也是个医官,我自家的女人生孩子也能帮得上……”说完转身就要进屋,却觉得脖后一紧,霎时间被甩了出去,噔噔蹬蹬正退倒在躺椅上,只见那胖女人摇着头,用右手挥舞比划着,嘴中却不出半点声响,显是个聋哑人,示意男子不能进去,转身呲溜一声从那窄小的门缝中钻了进去,显得轻巧无比。
男人正待冲上去推门,突听得两声婴儿啼哭之声,伸出去的手瞬间又缩了回来,凑到门边焦急的询问道:“孩子……生啦?是……是……”
男子因过于着急连话都有些说不清,可两声啼哭后,却又突然沉寂了下去,怎么使劲听也再听不到半点婴儿哭闹之声,只从屋内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老爷莫急,还早得很那,圣主会保佑夫人和孩子平安的,请老爷先回厢房安心歇息,千万不能进来坏了规矩。”话音刚落只听得门栓从里面放了下来。
男子甚是气恼,心中暗骂:“这本是我家房子,怎得无缘无故家妻就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姐姐,神神秘秘规矩一大堆,来了三天,不让我进也就罢了,也不让请好的稳婆进,自带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哑巴肥婆住进去就不见人,真是可气至极!”
但这三日来每每在厢房睡梦中总是恍惚间听到几声婴儿啼哭,但突得醒来却只听得院中蝉鸣,哪还有什么其他声音,只道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可刚刚是白天,那啼哭声听得真切,却又像是梦中之声,来的突然,去的也快,难道自己真的急火上头,心智错乱了不成,男子摸了摸头,只揩出一把汗水,使劲往地上甩了一把,摇了摇头,叹着气朝着躺椅走去。
“萧太医!今日还这么悠闲,躺着喝茶,嫂子生了没?是不是得了个大胖小子,兀自偷着乐,也不通知咱们兄弟!还得让兄弟给你带酒,到底是谁家的喜事!”突然院门当啷一声被推开,一个三十来岁的健硕男人闯了进来,个子不高,但腰身却很粗壮,方脸盘,头在脑后挽成一股髻,身穿一身旧布军服,腰间挎着一口短刀,左手拎着一坛烧酒,右手袖子却是挽了起来,显然断了一臂,脚穿草鞋,声音甚是洪亮,话音刚落人已坐在竹凳上,将一坛烧酒墩在桌上,拿起茶壶就往嘴里灌,却不管壶中茶水是凉是烫,只咚咚咚的喝了个底儿掉。
“你疯了不成,国丧期间,哪有什么喜事,叔父被皇上点名给皇后医病,现在皇后归天,不知哪天就落得个满门抄斩!”萧姓男子边低声吼道,边小跑似的冲到门口将院门关紧。
“萧太医多虑了吧,你叔父可是当世神医啊,皇帝皇后亲口褒奖华佗在世,哪会有噗嗤咔嚓那种烂事找上你家。”独臂男子做出个挥刀砍头的动作笑着说道。
“哎,就是这神医的名号让我揪心啊,想我萧丰年,在那今日生明日死的乱世中,自幼就跟着叔父萧九贤做游医讨生活,叔父这人在行医用药上颇具才能,见得多,识得广,眼力毒,用药准,什么怪病奇病在他手里都是药到病除,也担得起神医这个名头。当年马皇后身患乳痈,太医院会诊均束手无策,故张榜招揽名医,我叔父萧九贤揭榜诊疗,马皇后三天痊愈,皇帝大喜,授予太医之职,但叔父自恃清高,不愿入朝为官,便将官职送给了我这不争气的侄子,自己返乡继续行医去了。这些许年过去了,我在太医院还只是个吏目,从九品,一个不入流的小吏,以后就别再叫我什么太医了,惭愧至极啊。”萧丰年边说边踱步到竹桌旁坐下,拿起茶壶往茶杯中倒了倒,却早已是壶底空空,便端壶起身走向灶台,边走边道:“但我治病救人这手艺跟叔父学得倒是七七八八,街坊邻居有个大病小灾的来丰年这基本都能吃几副草药解了难,也算积德行善吧,偶尔来几个达官贵人也是冲着叔父萧神医的名头,问诊拿药诊费颇丰,这些年不愁吃不愁喝的,丰年这个名字也算是实至名归了。”萧丰年双手提起铜壶,往茶壶中蓄满了水,托着茶壶走到院中,又道:“哎,只是马皇后这一归天,怕是我们这些在太医院谋差事的要凶多吉少了。我烂命一条,本就是捡回来的,只怕连累了家妻和未出生的孩子,只求得皇上开恩晚几天落,让孩子生下来也给萧家留个后,到时候还要兄弟帮忙放你嫂子和侄儿一条生路啊!”
“萧大哥这话好没意思,当年若不是大哥救我,焉有小弟命在,大哥这样的好人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即便真有难事,小弟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不要,也要保大哥、嫂子和侄儿一家平安,算是报大哥当年的救命之恩!”独臂男子道。
“不用你拼命!你们亲军都尉府的军爷,稍微抬抬手就好了,哥哥的命留下来给你们交差便是。”萧丰年道。
“大哥莫不是瞧不上兄弟们了,当年在黄河岸边,大哥萧丰年、二哥罗通文、小弟包一庖焚香祭天,结拜为异性兄弟,犹如桃园三结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大哥你要是死了,我们兄弟俩即刻拔刀自刎便是!以效先人!”包一庖面带着些许怒色边说边径直跨入厨房,拿了两个大碗和一些吃食,单手抱着放到院中竹桌上,打开酒坛单手一提一甩倒满了两碗酒,酒水半滴没有旁落,放下酒坛径自端起一碗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