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闹钟就像火炉上被烧开的水壶,持续不停的跳动呐喊着。
三尺外一张略显拥挤的单人床上,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仍在睡梦状态。他整个人仰躺着,非常英挺的面容上表情痛苦。
十分聒噪的闹钟响声也并没有把他唤醒过来,他好像陷入了某种梦魇之中。
梦境中的年轻人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令他悔恨交加的时刻。
那是一个亮如白昼的夜晚,那个不寻常的日子下了一晚上的太阳雨,无数个如圆盘大小的火球无休无止的从天际砸落,汹涌的火焰燎尽周围的村镇和城池,大火蔓延之后,入目所及一片狼藉焦土。
天空因这场未知的太阳雨而变得漫天血红,日月为之失色。
他独自屹立在断垣残壁之上,周围满是魔种的尸体以及…人类的残骸,大火正在无声的灼烧着这些尸山肉骨,只有他半人半龙的身躯,不惧刀兵水火。
过了片刻,他身上的青甲鳞片缓缓褪去,他昂吐出一口浊息,这口气息强大无比,方圆百步的火球都因此而熄,变为黑色的未知物质,砸在了地面上。
然后,他茫然四顾,被眼前的末世景象吓了一大跳。
“这是哪里?”
“生了什么?”
“我又做了什么?”
“……”
他有一种十分糟糕的预感,在多年前他就有所察觉,与邪恶战斗的人永远最接近邪恶,凝望深渊的人也随时可能被深渊反噬。
那些邪恶无比的魔种和妖兽一代代被他击杀在城池和村镇之外,它们所附带的黑暗信念,临死时的邪恶诅咒,迟早有一天要腐蚀他的灵魂。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吗?
“哈哈哈…自称守护者的神灵杀光了他…庇护的百姓…”
“这是多么的荒唐…多么的可笑…他下手居然比我们还要狠…哈哈……”
“看看啊!这尸山血海,百里无人烟…这就是你的杰作…”
……
那些没有死绝的魔种,亦或是它们挥之不去的冤魂在无情的嘲讽着他。
他听着这些声音,一些记忆开始在脑海中闪过,他挥舞着手中的屠刀,所到之处,无论魔种还是人类无不身异处,惨死当场。
“怎么会这样?”他缓缓地蹲下身,双手抱头,这一刻他感到无比的羞愧、痛苦和绝望,甚至想要自我了断。
要知道,他可是天之四灵,东方守护神青龙在人间的化身。
一个在众生祈盼下降临世间的神灵,却亲手毁灭了祈求他庇护的万家灯火,这是对他人生信念最无情的嘲讽和践踏。
“融入我们吧!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和魔种有什么区别…”
“融入我们你就不再痛苦……”
那些阴魂不散的声音再次响起。
“住口……”
他梦境中一声厉喝,连带着现实中也猛然惊醒,那声怒吼甚至把闹钟都震到了地上。
“还是无法忘记…”
他叫凯隐,几乎忘记了所有的前尘往事,唯独梦境中的场景如同附骨之蛆,缠绕他了不知多久。
哪怕他破碎了时空,来到未知的世界,一样挥之不去。
凯隐醒来后,熟练的将闹钟拿起来,看了下时间,还有半小时迟到,于是不慌不忙洗漱,然后骑山地车去往仕兰中学。
显然,以他表面看来十八九的年龄不可能是仕兰中学的学生,他这时是这所学校的保安。
六年前,在另一个世界,他于绝望中爆自我毁灭的力量,想要结束被诅咒的命运,却没能成功自裁,他的生命与星宿同在,不生不死不灭,连死亡都成了奢望。
他那令天地失色的力量没有杀死自己,反而破碎时空,阴差阳错来到这个世界。
那个时候他重伤垂危,跌落在长江之畔,仕兰中学的保安队长李大通在暑假钓鱼时现了他。
李大通无子,女儿又远嫁外地,于是,凯隐就以其干儿子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下来。
当然,这个世界毕竟是法制时代,户口问题是工作和生活的隐患,偏偏那时的凯隐对自己的一切都忘记了。
每当李大通询问他的名字时,他都会一阵头疼,有一次他气血上涌,差点失控,如神灵一般的低吟,“名字?记不清了…它似乎包含罪孽的意味…”
这把当时的李大通吓了一跳,之后一年多都没有问过凯隐的名字。
凯隐初到这个世界时什么都不适应,遍地高楼大厦时常让他无法辨别回家的路;环绕城市的轻轨和贯通地下交通的地铁都让他误以为它们是某种巨龙。
只不过,跟他守护者的身份不同,它们是这个城市的服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