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占地颇广,院落建筑亦是诸多繁布。
凤卿城所居的院子名为淇奥斋,所处的位置极佳,半面临水,半面被四通八达的内花园包住。无论是通往外书房还是去往其它院落都是方便至极。除去临水的那一部分,整个淇奥斋都被翠竹环绕,身处其中满眼的清幽,满身的舒适。
然而在婠婠眼中,这个院子还是有着很大的不足。
其一,屋院都略显局促。从前男神一人居住还好,如今他们两个人还要分榻而眠,那种同时配备着拔步床和大暖榻的房子才适合眼下的境况。她带来的陪嫁奴仆们更是一下子让淇奥斋显得拥挤起来。
其二,这是最要命的。淇奥斋没有一片能够敞开手脚习武的场地。对于现在的婠婠来说,勤奋练武不止是自我人身安全的保证,更是加运化药性的利招。
窗子大开着,婠婠坐在妆台前侧着头将视线投向一片忙忙碌碌的院子中。越看越觉得遗憾。——清晨起来两个人一起习武这件事想想就觉得好处多多啊。就算自己习武的英姿迷不倒男神,那叫男神的英姿迷倒自己也是好的。
可惜这地方太窄了些。
婠婠终是忍不住,问道:“恒之的院子为什么这么小?”
作为一个世子,住在这里那算是很说得过去的。但是作为侯府的主人,住在这地方就显得有些奇了个怪。
事实上,这院子是凤卿城自己选的。不为别的,就因为它独特的位置。淇奥斋唯有一处可供出入的门径,出了那门去到府中的任何一处都很便利,可若关住那门,这座建筑就完全的隔绝独立起来。
住在这里,凤卿城做起事来要方便许多。这就是他袭爵之后仍然坚持住在此处的缘由。
此刻的凤卿城心绪还在因着醒来时婠婠说的那句话而微澜难息。乍听到她问这个便想也不想的说道:“后日叫匠人来,我们将院子扩建一些。”
这桩婚事带给凤卿城的影响已然远远出了他的预想。
婚旨赐下时,他正为自己与秦王寻一条爬出谷底的绳索。瞌睡时来的枕头没有不接之理。所以他在明知道婠婠倾心展笑风的情况下,依旧顺着旨意接下这门亲。没有如以往那般依着襄和县主的意愿让她将婚事搅黄。
即便是延圣帝的旨意,可到底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了她。利用了一个女子的婚事。凤卿城并非一个冷心冷情的人。这般的境况下便对婠婠有了分愧疚之心。
最初他对婠婠抱的态度只是想着尽可能做到和平相处。待她的失魂症痊愈,他必会尽自身之全力设法成全她与展笑风。
可患了失魂症的婠婠却是对他动了心。虽是没做出什么令他感到感动震撼的事情来。可这一次次、一声声,或明或暗,或是直接或是迂回的剖白心意,就已令他不好保持着最初的态度。
他曾应下她,只要他给得起的,但凡她要就一定会给她。他说这话时是认真的。
深情何以报?
一个人的爱慕之心并不受自己的控制,不是他想给便能够给,想要收便能收。所以他回报婠婠的方式就只能是在可以的范围里,尽其可能的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凤卿城心中想的什么婠婠自是不知道,她只因着他话里的那句“我们”而开心不已。
金莺给婠婠挽的是一个利落的髻,瞧着七分的飒爽三分的明媚。她从妆匣中挑出了几件饰,在镜前摆成一列,而后福身道:“夫人今日可是还要先习练刀法?”
若是要练刀,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难免碍事。不偌等习练过后换了装束在佩戴上这些。
婠婠自然是要习练刀法的。业精于勤荒于嬉,练刀这种事情是一日也不能荒废的。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练。
在考虑自己动手创造条件之前,婠婠还是选择先向凤卿城询问一下有没有现成的条件。
“恒之素日都在哪里习武?”
她边说着话边回转过头来,这才现凤卿城正由个艳丽丫头伺候着换上一件极为简便的装束。便知道他这是准备去习练武艺。也就不等他的回答,紧接着说道:“我同你一起去。”
凤卿城平日里都是去外院的习武场上晨习的。依照府里的规矩,内院女眷无事不可往前院活动。凤卿城却是依旧的点头应允,“好。”
那艳丽丫头抬眼看了看他,似是有话想说,却最终又咽了下去。默默的整理好凤卿城的衣带,垂头退了出去。
婠婠看了那丫头一眼,又留心注意了屋院里几个非是自己带来的丫头。只见正理着床铺的那个生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奉茶的那个满身的书卷气,外面还立着个姿态端庄的。
她一面打量着一面自银雀手里接过衣衫来套上,口中说道:“恒之身边的丫头都是美人。”
凤卿城用了口茶,笑道:“咱们只两个人,用不了多少丫头伺候。婠婠看着削减些吧。”
话音一落,屋子里的两个丫头皆是动作一滞。却又很快的继续做起事,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婠婠理好衣衫,踩上双轻便的鞋子走到凤卿城的面前,扬起张笑脸道:“恒之莫不是怕我吃醋?”
凤卿城笑而不语,放下茶盏道:“走吧,习练回来用过朝食还要去松鹤院一趟。”
婠婠“嗯”了一声,便提了刀与凤卿城并着肩走出了屋子。
清晨本就是丫头婆子们最忙碌的时候,此刻的院子里又有两伙人在同时做着事,便就显得格外的热闹。淇奥斋里原本的丫头婆子见婠婠提着刀出来皆是不由自主的一抖。
即便是这位主母生的不似传言中那般铁塔夜叉模样,可亲眼见她手中提着把刀的样子,心中还是难免的一阵惧怕。
明月刀在这位手中出鞘必见血。这一条可并非是传言,而是京都人人皆知的常识。
于是,纵然院子里热闹拥挤的如一锅粥,可在婠婠的身前还是闪出一条宽宽的道路来。
不止是淇奥斋,园子里遇上的几伙丫头婆子也是远远的就行礼避开。这种情况直到他们离了园子转到前院才消失。倒不是因为前院的奴仆胆子大、见识广,而是因为这个时辰前院还处在安睡的气氛中。
习武场上空空旷旷的,只有流觞、扶弦两个小厮蹲在一旁,不紧不慢的泡棉巾、温茶水。
凤卿城忽然说道:“除了这两个,伺候在我身边的人都是另有主子的。”
婠婠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满打包票的说道:“直管交给我,保证清理的干干净净。”
她的笑颜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明媚。干脆的态度叫凤卿城心中一暖,却同时令流觞和扶弦背后一寒。
因为两个小厮在听到婠婠放话要“清理的干干净净”时,心中的第一反应是:不得了啦!这位莫不是要血洗淇奥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