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勇厉声斥责了负责扫雪的宫女后又冲着叶轻默连连赔罪,“公主见谅,这帮宫女做事毛手毛脚的,赶明儿老奴向皇上请旨全给她们贬去浣衣局。”
“我没事。”见到是叶天钰身边的贴身太监,叶轻默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全身都在警惕。
顾勇连忙问候,“公主可有摔到哪里?”
一切处理完之后,叶轻默由婢女搀扶着正准备往宫门口走去,却不料身后顾勇带了一众宫女太监匆匆赶过来,见到叶轻默时更是人人吓得脸色苍白。
“奴婢这就带您回去沐浴更衣。”婢女掏出丝巾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裙摆上的污渍。
扫了一眼地上的石子,叶轻默轻轻摇头,“我没事,只不过衣裙有些脏了。”
更何况这是在皇宫。
经过与百里长歌的长期相处,她懂得了一件事——没有证据不能乱说话。
叶轻默蹙眉,在婢女的搀扶下站起来后四下扫了一眼,这周围根本见不到半个人影,仿佛刚才那个石子是凭空出来的一样。
刚走出去没多远的婢女闻声转过来,就见自家公主倒在了地上,她面色一白,赶紧跑了回来扶起叶轻默,忙问:“公主您怎么样?”
叶轻默本就不妨,突然遭了袭击的她一个不稳狠狠摔倒在地上。
叶轻默看着御花园里堆积的白雪,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她移开视线,准备找个亭子坐一坐,却不料才刚转身,斜刺里就飞出一个石子不偏不倚刚好打在她的小腿上,此力道携了五成内力。
婢女点点头,转身朝着撷玉殿走去,由于路上湿滑,她不敢走得太快。
“说得也是。”叶轻默赞同地点点头,“那我在这里等你,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无法参加宫宴,先离开了。”
“晋王殿下善解人意,必定能理解公主身子不适。”婢女劝说:“在这宫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晋王殿下最疼你,倘若您因为这次宫宴病倒了,他知晓真相后还不得责怪奴婢们没有照顾好你?”
“可是……”叶轻默有些犹豫,“今日是皇兄凯旋归来的大日子,无论怎么说我都应该出席的。”
婢女了然,又道:“方才皇上说了,倘若您不舒服,大可以不参加这次的宫宴,要不,奴婢扶您回府吧?”
“没事。”叶轻默使劲摇摇头,“大概是天太冷,我适应不了吧!”
婢女被她吓了一跳,低声问:“公主……您怎么了?”
叶轻默捂着胸口一口气跑到御花园,面上和心中的恐惧仍旧没有退却。
他招手将顾勇唤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走到花圃前,伸手摘下被冰雪冻得越红艳的梅花,放在鼻尖轻嗅一瞬,面上浮现意味不明的浅笑。
叶天钰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危险的眼眸眯了眯,心下已有了打算。
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叶轻默踩到了自己的裙角,身子撑不住往后倾,幸而婢女及时扶住她才站稳,尴尬地向叶天钰告了罪,她寻了个借口匆匆走开了。
叶轻默并未答话,抬起眼定定看着眼前这位早已荣登九五之尊的天子,从他笑意盈盈的面容上,她却看出了他隐藏在这身病态皮囊下的狠辣。
“姑姑,其实天这么冷,你若是身子不适,大可以让婢女进宫来说一声就成,不必亲自跑一趟的。”叶天钰笑着走上前与她说话。
双手抱着一个暖手炉,她款款而来,眉心拢了烟波般的愁色。
身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身披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的她身形较之前清瘦了许多,小脸被冻得有些红。
今日的宫宴,大长公主叶轻默也被宴请。
裴烬装作没听见,上前来谢了恩。
叶天钰眼角狠狠抽搐了一番。
叶染衣眉头微蹙,“皇兄你说话就说话,眼睛老瞅着我干嘛?莫不是数月不见,你那病症越厉害,都转移到眼睛上去了?”
叶天钰收回目光,看向后面的叶染衣和裴烬,眼尾微弯,“朕听闻这一次我们能大获全胜,裴世子亲自研制出来的螺旋箭功不可没,真没想到裴世子身在工部,竟然还懂得兵器制造,或许朕该考虑帮你换个职位,染衣你觉得呢?”
努尔君忍跟在他身后。
叶痕面上并无过多情绪,行礼之后拉着小嘟嘟的手走进撷玉殿。
叶天钰的眸光定在叶痕身上一瞬,听到声音后回过神来,亦是浅浅一笑,“太子殿下远道而来,想必车马劳顿,朕特地让人准备了宫宴,里面请。”
一眼扫到最前面身着明黄龙袍的天子,努尔君忍的眼皮几不可察跳了跳,眼风不着痕迹地扫过叶痕,随即浅笑:“西陵努尔君忍,见过皇帝陛下。”
叶天钰龙颜大悦,宫中大摆筵席,百官随着帝王于撷玉殿外迎接。
晋王大胜,西陵太子亲自跟随前往大梁签订和平协议,充分表现了西陵的诚意。
一路吹吹打打,锣鼓喧天,鞭炮阵阵,冲走沉寂了数日的雪天阴霾。
带着礼乐仪仗队前来迎接的礼部尚书见晋王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得吩咐礼乐队跟在军队身后原路返回。
叶痕也跟着微微笑,轻轻将他抱起来放到马背上,他自己也翻身上马紧紧拉着缰绳,双腿一夹马腹往前走去。
“好!”嘟嘟一口应了,声音说不出的甜脆,难得的露出笑容。
嘟嘟面上的惶恐,藏在眼眸里深深的担忧灼伤了叶痕的双眸,他哽咽地点点头,艰难出声,“好,你说不拉就不拉。你不是一直想骑马么?爹爹带你骑马回去可好?”
怯怯缩回手,嘟嘟拼命摇头,“我不要拉钩。”
嘟嘟原本已经伸出小指头,但他突然想起来娘亲回来那一天他在楼上楼也是这般与娘亲拉钩的,可拉钩的结果就是娘亲再一次消失,永远抛弃了他的那种消失。
“你说多久就多久好不好?”叶痕勉强笑着伸出小指头要与他拉钩。
叶痕心中一阵剧痛且自责,他从来就没有尽过一个当父亲的责任。
只四个字,包含了太多质问与心酸。
“陪我多久?”嘟嘟紧抿着的小嘴有些颤动,说话的声音依旧沙哑模糊。
他不希望嘟嘟再次绝望,更不希望见到嘟嘟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