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神明都看不下去了,给了他一则福报。
这次得救后,太医说他的脑袋被砸伤了,却让他意外想起了六岁那年的事情。
所有的悲惨和仇恨,他都记起来了。
很遗憾。
那个时候,他在宫墙内,我在宫墙外。
我没有陪在他身边。
我不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度过那些漫长而寒冷的夜晚的。
但我依稀记得,那时候宫里总是传出「二皇子似乎疯了」的谣言。
在每一个雪夜里,江景辞总是抱着小乖,一个人坐在屋顶上,望着月亮。
就这么痴痴地望着,不动也不言。
活似木头雕刻成的假人。
大家都不再管他了,都当他是个透明人,只有我还在意他心底的感受。
我拥抱了他,拥抱了那个连他自己都放弃的自己。
后来,在京城的雪被第一场阳光消融时,他终于成了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雪融化成水,无数人的鲜血也混在其中。
雪水,血水……
我都分不清了。
那天的江景辞才算是真的疯了,抱着小乖在龙椅上坐了一整夜,哭了笑,笑了哭。
「你们再忍忍,先别死,朕还没玩够呢。」
江景辞嗤笑一声,把玩着手里的长鞭。
而容华和江宸就蜷缩在阴暗肮脏的角落,穿着死囚的衣服。
我上一次见她,还是几天前,那时的她还是雍容华贵的模样。
如今,她已经两鬓飞霜,像是一夜白了头,消瘦而蜡黄的脸庞上还有几道血痕。
江宸则瘦得只剩一副骨头,一头蓬,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像个将死之人。
听闻江宸已经高烧三日了,江景辞连口水都没给他。
「江景辞,你这个野种,你当初怎么不死在外面啊?」
容华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她虽然紧紧抱着她的儿子,却还是怒瞪着江景辞,用略微沙哑的嗓子辱骂出极其难听的话。
这个女人怎么就学不会「识时务者为俊杰」呢?
我默默捂住了小乖的耳朵,别过脸,不忍看。
「来人,把她抬出去,好生伺候。」
我不知道江景辞是什么表情,但他的语气却是出奇地平静。
或许旁人听不出愤怒,我却能感觉到那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气和杀意。
后颈一凉时,已经有几个太监、狱卒进来了。
他们色眯眯地笑着,激动地搓手,一步一步靠近曾经那位尊贵的皇后娘娘。
「你、你们想干什么?!」
「娘娘别怕,我们会好好伺候娘娘的……」
「啊!」
母子俩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容华在吼叫,江宸在做无力的挣扎,用虚弱的气息沙哑地喊着「母后」。
我低下头,余光瞥见那几个粗鄙的男人抬着废后,出了牢房。
容华那双通红的、仿佛野兽一样要撕扯江景辞的血肉般的眼神,我到死都忘不掉。
而江景辞只是轻描淡写地吩咐了一句:
「玩可以,别玩死了,留条命给朕。」
「是,皇上。」
江宸紧紧地咬着牙,扶着墙壁,挣扎着要起身,用虚弱的气息喊着母后。
江景辞狠狠地抽了他一鞭子,冷笑一声:
「你急什么?就快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