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笑笑,看一眼薛霆。
薛霆没料到会扯到自己,哂然,却不好说话,只得淡笑不语。
薛敬道:“小儿还年轻,心性未敛。”
下有人笑道:“薛公过谦,令郎正当青壮,又前途无限,实乃难得的才俊。”
“莫说令郎,妾近日也听着好些人说到府上的甥女,皆赞不绝口。”另一妇人道,“方才所见,果然美貌动人。”
薛敬莞尔:“我这甥女,确是贤淑,老叟正欲在京中给她寻一门良配。”
邵稹听到这话,脸色微变。看向薛敬,却见他神色淡定,并未看自己一眼。他按捺不住,站起身来。
众人都被他这突兀的举动惊了一下,却见他快步离席,走到薛敬面前,郑重一礼。
“薛公。”邵稹道,“稹今日来,乃是为再向薛公求娶宁儿,请薛公允婚。”
这话出来,众人皆是诧异。
“怎么……求婚?”有人议论道。
“既无媒人也无贽礼,哪有这样求娶的……”
邵稹并不理会,只保持着行礼之态。
薛敬看着他,缓缓抚须,神色不改:“致之,你可记得,去年求娶时,老叟说过什么?”
邵稹答道:“记得。如今稹将功赎罪,所犯过错,天子均已赦免。宁儿为官宦家女儿,稹亦是出身官宦,正是门当户对。”
韦氏等人听得这话,皆哂然,面面相觑。
薛霆在一旁坐着,唇边却微微弯起。
“你说的不过只是其一。”薛敬并未接邵稹的刀,却道,“致之,我去年拒你时,说了两个因由。”
邵稹嘴唇紧抿,道:“薛公若想让宁儿留在长安,稹辞去益州司马之职便是。”
众人几乎哗然。
韦氏不禁笑:“致之,你以为朝廷开在你家后院?你辞了官,凭什么立足?”
“我辞了官,一样能让宁儿衣食无忧。”邵稹昂然道,“我曾一无所有,亦得了今日,辞官再做,也并非了不得之事。”
“好个莽撞的年轻人。”韦氏看着他,似笑非笑,“你既知晓宁儿为官宦家女儿,可曾备得官宦家的聘礼?”
聘礼?邵稹脸一白。
他虽然已经授了益州司马之职,却还未上任,此时身上也并无多少钱财。
“稹备不了多少聘礼,但成家之后,所有钱财都是宁儿的……”说着,他心一横,将腰间的刀解下,双手捧前,“此刀乃洛阳名家裘轲所造,传世百余年,值得千金。祖父授此刀时,稹曾许诺,人在则刀在,如今以此刀为聘,求薛公许婚!”
旁人看着,嗡嗡议论。
“一把刀……”有人不以为然道。
薛敬看着邵稹,虽未言语,目光中却露出讶色,变得凝重。
宁儿躲在屏风后,呼吸几乎滞住。
她的目光落在那刀上。虽其貌不扬,无多装饰,但宁儿知道,邵稹这许多年来,闯荡南北,所凭借之物,唯有此刀。如今他将此刀为聘,其意已是明了,他是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来换二人的将来……一股涩意涌起,宁儿的唇角动了动,不知是喜是悲,只觉得心中又是酸,又是甜……
韦氏还要再说,薛敬摆手止住,看着邵稹,眉目舒开。
“宁儿,出来吧。”他说。
邵稹一惊,未几,却见那屏风后面,走出一人来,却是宁儿。
四目相对,宁儿望着他,满面泪痕,肩膀一动一动的。
邵稹只觉双脚定在了地上,望向薛敬,忽而明白了什么,双目炯炯。
韦氏笑着将她拉过来,拭拭她的脸:“还气?你可是自己走过来的。”
宁儿赧然,望着她,又望望邵稹,低头不语。
“宁儿,”薛敬走过来,看着她,满面欣慰,“你从前说得不错,致之确是一等的好男子。”说罢,却看向同样满面潮红的邵稹,“致之却莫得意太早,你这剑,我不要。金银之物,我也不稀罕,但既是我府上嫁女,聘问六礼,却一件都少不得。”
邵稹望着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薛霆在后面轻踹一脚,他才猛然醒悟,忙行礼:“敬诺!”
众人皆笑。
“年轻儿郎,备聘礼去吧。”韦氏笑吟吟道,挽着宁儿,转身离开。
邵稹应着,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宁儿不住回头,目光相触,皆是蜜意……
“如何?”薛霆的声音传来,“我说你穿官服来会顺利些。”
邵稹转头,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亦露出笑容。他知道,薛霆做的,并非只是让他穿上官服。
“此事,多谢成全。”他向薛霆一礼。
薛霆头一回受他如此相待,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