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紧张的吧。江浔想。
毕竟一千米跑下来也只红个脸,不红耳根,可那天韩佟连脖子都通红一片,嗓音沙哑到尾音都不清晰。
可他瞳孔澄格外澈,江浔无需仔细看,抬眼的瞬间便从漆黑中看见自己的脸庞。
错愕、愣怔。
不可置信中,夹杂着同样的紧张。
江浔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而韩佟的话却如同没完没了的除颤仪,每一字都震慑着他的心房。
“如果你愿意,晚上十点,我等你的电话,”
韩佟压低嗓音,保安的斥责与前排哭笑不得地江家父母动静如潮水褪去,他的声音无比清晰地穿进那一刻江浔耳力。
“阳台的话全是真心,信上的末尾我留了白,因为我想亲口对你说。”
——我喜欢你,江浔。
从周岁礼见你的第一面起。
从前、现在、将来。
三百六十五天中的每一个二十四小时。
长风俯冲天际,青黄展翅远去,车尾气蒸腾而出,漆黑轮胎碾过地面的瞬间,江浔难以遏制冲动,近乎慌乱地落下车窗。
可来不及了。
寒意贯穿温暖车厢,将他一人凭空攫住,狂风卷来的瞬间,紧扣了一路的兜帽终于朝后滑落。
江浔感觉四肢百骸如坠冰窟,无法遏制、燥热数日的后颈在这一刻也如他所愿,一同冷却,仿佛数日前的滚烫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刹那间,他听见虚空中有一柄重锤悍然落下,摇摆不停地天秤彻底随他所愿落了地。
世界重归寂静,他的一切都没有变。
可又都变了。
血液如坠冰窟。
江浔合上车窗,景色远去,冰冷消散,他在寂静中垂头,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
没人知道过去多久。
直到后视镜中应中的最后一丝模样彻底消失不见,轿车驶入喧闹大街,十字路口红灯暗灭,黄灯闪烁,窗外阴云闷颤,路边行人似海。
“嘀——”
黄灯交替,暗灭在半空中,绿灯缓缓亮起。
一如那双交替飞驰的青黄鹦鹉。
轿车朝前驶去,漫天喇叭与嗡鸣声中,江浔彻底濒临极限,俯身将脸埋入冰冷空荡的双手中。
卫衣领口被拉扯下滑,露出那块许久未曾暴露在空气中后颈。
皙白,平滑,不见丝毫异样。
是与过往十多年里,江浔所熟知的模样。
而他也终于忍无可忍,暴出了过往十多年未曾有过的恸哭。
难以遏制。
彻底决堤。
·
宿舍楼下。
远处的几道身影接二连三地离去,路炀收回视线,只见拐角处的韩佟已然消失不见。
也不知是上了楼,还是躲进了他们看不见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阵铃声陡然响起,贺止休掏出手机接起:“你帮我放门卫室吧,周末可以收,我一会儿过去拿,辛苦,谢了。”
等他挂断电话后,路炀才说:“奶茶?”
“嗯哼,还买了点小食,一起到了,可惜多了一杯没人喝。早知道江浔前脚走他后脚来,刚刚应该跟着一起去,还不至于浪费。”
贺止休目光一扫四周,确定无人后,才扬手搭在路炀肩膀上,指尖不安分地拨弄着男朋友冰冷的耳垂:“外头这么冷,你先上去等我?”
路炀微微偏头避开了指尖,忽然问:“你挺关注他?”
“什么?”贺止休一顿,险些没反应过来:“你说江浔?”
路炀还没说话,贺止休忽地眯起眼睛,骤然贴近:“你不会吃醋了吧男朋友?”
“……”
路炀额角青筋一跳:“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