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应中三班。
“快!帮我看看我改的怎么样,这一次我可是非常有自信的!”
午休铃刚响,宋达顶着俩硕大的黑眼圈,如飓风过境般飞卷过三班抵达第四组,然后整个人不由分说地扑在路炀桌上,将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真题沉沉压在手臂下,满怀期待道:
“我可是花了足足一个晚上加一整个上午——刚刚午休对着标点符号郑重修改了起码十来回的心血,我中考作文都没这么刻苦琢磨过!”
路炀被迫近距离感受了大嗓门,一时间,本就因为没休息好而头昏脑涨的大脑顿时愈难受,当即冻着脸把真题往外一抽,不假思索:
“离我远点,我不……”
话音未落,就见宋达川剧变脸似得陡然垮了脸色。
只见他抓着粉色信封,满脸幽怨而痛心疾打断道:
“我在荒郊野岭杂草丛生中为你担惊受怕地吃苦受难,你前脚就走不说,今天连一封信都不愿意为我看看;万万没想到,你也是那种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的肤浅……”
唰!
粉色信封被迅抽走。
路炀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当场给小一脚的冲动,面若寒霜道:“先把你这个见鬼的粉色信封换掉。”
宋达立刻不依了,哼哼唧唧地反驳:“你这个母胎soLo懂什么?小花那么优秀夺目那么美丽耀眼,肯定有一堆臭男人给她送情书;我不独特一点,她怎么能从那些平平无奇的信封里一眼看出我的独出心裁和用心程度呢!”
下课时间,周遭本就嘈杂喧哗,再搭上宋达高昂的嗓门,霎时间路炀只觉活像有上百只喇叭围绕着他的耳朵叭叭狂吹。
眼见宋达越说越起劲,下一秒就要掏出手机,仔细讲解他参考了哪些恋爱圣经时,路炀终于彻底忍无可忍,拆开信封打断:
“再废话自己拿着信滚回去。”
宋达见他掏出信纸,立刻乖巧地闭上了嘴。
据宋达自述,周六从大排挡匆匆赶回家后,他接受了长达一天半的肉体与精神上的折磨——早上六点被强行提溜起来补习而疲惫不堪的□□,和每天都要学到深夜十一点半,才被勉强允许摸十分钟游戏释放一下的饱受沧桑的灵魂。
终于在昨天夜里,他的思想在痛苦中得到了质一般的飞跃;灵光一闪中,终于写完了那封绞尽脑汁苦思冥想长达半个多月,也不见得任何进展的情书。
最后一个句号落下后,宋达无比满意地趴在被窝中反复欣赏,直至凌晨,又打着手电,将这份堪称凝聚了他迄今为止所有文采与蓬勃爱意的情书拍给了路炀,一键送,才终于美美入睡。
结果翌日清早醒来,点开微信,迎接他的既不是夸奖也不是赞叹,而是宛如语文老师批改作文一般的纠错字与病句。
遍地红圈直接给宋达干懵在原地,差点儿原地迟到。
“换个心态差点儿的,当时这颗满腔爱意的少
男之心就要被残忍扼杀了!”
宋达嘬着牛奶坐在贺止休前桌上嘟囔道,
完了还不忘掏出手机调出聊天记录,
跟贺止休瓮声瓮气地控诉:“你瞅瞅,这是人干事吗?”
谁知贺止休眼皮也不撩一下就说:“我觉得路炀做得对。”
宋达:“?”
“你想,隔壁小花儿成绩怎么样?”贺止休突然问。
宋达立刻挺直腰杆,满脸骄傲:“上次月考年级第十,985苗子的大学霸!”
“那不就是对了?”
贺止休撕拉一声扯开手中的棉签包装,一脸正色道:“路炀也是大学霸,他看见错别字和病句不能忍,那么同样身为学霸的小花就能忍了?难道你希望到时候小花儿拿到情书第一件事就是情不自禁地抄起笔给你纠错?”
宋达听得一愣一愣的。
“再说了,”
贺止休放下棉签,又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写满英文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小盒子,啪擦一声拆了封:
“路炀炀可是顶着起床气,一大早就为你劳心劳力修改词句,还每一个错误的地方都为你划上了圆圈指出了问题,他多么在乎你。你看这个时间——”
宋达凑了过去,只见贺止休拧着眉指着清晨路炀回复消息时的时间,语调带着点说不出的微妙酸意,眯着眼道:
“七点三十五分,我昨晚给他了晚安,结果他今天七点三十七分才回复,晚了足足两分钟。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
宋达潜意识中感觉哪里不太对,譬如为什么路炀要一大早就回复你昨天晚上说的晚安,也譬如晚安之后真的有必要再继续回复吗??
但这一刻,昨夜苦熬半个通宵之后,清早又抱着惨遭打击的少男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重新精修了一遍又一遍情书,此刻早已精疲力尽到问他一加一都未必等于二的大脑,实在无力供他思考过多。
于是宋达几乎是下意识地摇摇头,茫然问:“说明什么?”
“说明路炀他是一字一句地看了你的情书,并且特意为你纠错,生怕隔壁小花仅仅因为几个错字就误解了你的真实魅力,从而拒绝错过你呀。”
“!?”宋达满脸恍惚地指着自己:“……所以是我误会他的好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