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炀没说话,只是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教导处的半小时几近消磨掉了整个午休,远处高耸的教学楼顶端内嵌着面圆形时钟,指针已然不紧不慢地朝上攀升,眼见即将抵达下课点。
偌大篮球场上空无一人,烈日已然从最高点缓缓下落,前方的宋达浑然不觉地朝前快走几步,这会儿正高举着手中喝空的可乐瓶,企图复刻一番方才贺止休的操作,但从姿势和动作来看怎么都不太标准。
贺止休也收回视线,半眯着眼正欲出声提醒时,一股裹挟着热意的风陡然由后至前刮来,力度尤为的重,推得贺止休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
虚空中高耸楼顶之上的时针也在这一刻被风无声一推——
“叮铃——”
刹那间,下课铃携带着犹如千军万马之势的喧闹震响四面八方,贺止休尚未回神,身侧一道身影快步向前,恍惚间他似乎听见路炀的声音于喧闹中飘然而来。
“谁管你介怀不介怀,我只是自己不爱听。”
少年音色清冷,语气浅淡,仿佛只是随意顺口一说:“性别代表不了任何东西,无论是a1pha或beta,”
“没必要框住什么。”
“——当啷!”
可乐瓶打着旋落入桶中。
“我靠!”宋达在前头兴奋狂叫:“我正中靶心了!”——那会儿路炀话音落下后,便彻底懒得再多作半秒的停留,收回目光迈步离开可谓一气呵成。
但留下的那短短的四个字堪称一记绝杀,将在场所有人直接震慑在原地好半天,等回过神时,那位只用事实,便将不可一世的a1pha碾压成走街串巷臭老鼠的大学霸,已然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行政楼拐角处。
自然而然的,也就错过了楚以维最后那堪称是吞了苍蝇的脸色。
“等我们要走的时候,那个傻叉瘦高个就又被弥勒佛逮了回去,直接丢了整本中学生守则给他,说是抄不完二十遍今天不用回去上课了,明天直接办理劝退。”
宋达幸灾乐祸道:“冲着这一出,咱们仨那八百字检讨书就没被白罚。”
“我有个问题,”
贺止休听到这,终于忍不住问:“你们教导主任一直都是这种劝退风么?”
“啊?差不多吧,”
宋达像没料到贺止休会问这个,愣了下才说:“我们校——嘿,现在应该是咱们校——据说前两届还是比较千篇一律的传统师太风,后面这位师太突然辞职回家说要进军学术圈去了,就换了现在的弥勒佛。”
“他从我高一开学开始就一直这么画风清奇,不瞒你说,到现在为止我都没见过他上头火的样子,基本出了事儿张嘴第一句就是劝退。”
“那真有人被退?”贺止休好奇道。
“有,”
宋达咬着吸管稍作思考,片刻后接着说:
“你别说,其实还蛮多被劝退的,不过具体好像不是因为打架,基本都是因为……什么来着?路炀你记得吗?”
路炀正低头单手将领口松开的纽扣扣上,闻言眼皮也不抬地说:“侮辱。”
“?”
贺止休难得困惑道:“骂人的意思?”
“差不多吧,但更加深一点。”
宋达说道:“普通脏话被逮住了最多就咱们这种挨罚检讨书,根据脏话程度或其他行为来决定挨罚字数,或者是实行其他另类的惩罚方式,但涉及人身攻击的那种就会被劝退。”
贺止休明白了:“照这个意思,那个瘦高个要面临的可能是真的劝退了?”
“按照过去行为逻辑来推测,应该是。”
宋达眯着眼不爽道:“真退了也特么活该,成绩打不过拿性别压人,以为自己还活在大清么,还特么羡慕仇视——哈!a1pha就很牛么?傻叉!”
他话音未落,就觉小腿被人从后轻轻踢了下。
“踢我干啥?”
宋达莫名其妙地回头,“我只是说一个事实……”
路炀已然扣完纽扣,正屈指拎着略微变形的塑料瓶盖,冷淡道:
“太吵,安静点。”
宋达:“???”
他还想说,话至嘴边,又陡然感觉一道视线突兀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