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按照体育老师一贯以来半节课就原地解散的风格,想要教室来人,也至少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二十分钟,怕是够讲台上头那二位反复标记十个来回了。
虽说被迫撞见类似“巧合”的情况早已不计其数,但先前要么是在公共区域,要么隔着墙壁或门。
往往人未见声先至,这点时间足够路炀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且丝毫不用担心被现。
像眼下这种处于同一空间,还四下无人无任何阻隔的情况,却还是头一回。
假如上头那二位只是在进行普通的、夸张些许的告白,路炀这会儿也许就趴下塞个耳塞,权当没看见,忍过去了。
毕竟打断既定剧情这种事他没干过,也不确定生的话会造成什么影响,亦或是蝴蝶效应。
偏偏这俩人是要标记。
其实身为beta,路炀是闻不到信息素,无论那二位主角如何让教室充盈教科书上描写的香气,他也嗅不见一星半点。
但跟宋达那只要有瓜四海为家的八卦奴不一样,他对这些半点兴趣也没,既不想听人墙角,也对a1pha如何标记omega毫无求知欲。
更别说这一定程度上涉及到窥探他人隐私——即便理智上知道眼前这幕仅是本书。
风从缝隙灌入,窗帘一角纷扬而起,在地板上落下层层阴影。
路炀指尖轻轻压下被风扇吹起边角的卷子,上下犬齿无声擦过,镜片下素来沉静冷漠的双目,此刻却难得显出一丝烦躁。
门外走廊寂静无声,往常没事就四处巡查纪律的教导主任这会却跟嗝屁在办公室似得,毫无要来的动静。
整片空气都充斥着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关键剧情做酝酿,甚至连头顶风扇呼啦而过的声音似乎都在这一刻小了不少。
——果不其然。
只听周遭静默片刻,矮个似乎低低呼了口气。
他后背紧贴黑板,后脑勺磕上时出细微的“咚”。应该是微微屈膝了,那一撮黑色顶终于彻底被气泡音肩膀所遮盖。
从路炀角度望去,只剩半截腕臂还露在外头。
这只腕臂正以极其细微的幅度轻颤,他半抵着气泡音垂于身侧的手臂,欲拒还迎数秒之后,还是在一片静谧中,屈指抓住了蓝白交织的校服。
下一刻,路炀被迫听见了矮个隐忍颤巍、但与他预想中相差无几的回答:
“……求你,咬我……”
“……”
气泡音呼吸陡然一滞。
路炀呼吸也当场一口气哽在胸口,险些没下去。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在喉咙里轻轻骂了声操。
哪怕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但亲耳听见的瞬间,其冲击程度依然非比寻常。
几乎是刹那间,路炀心里那杆是否打断剧情的天秤毫不犹豫地朝一侧落下。
眼见讲台前的主角们从壁咚转为相拥,气泡音那急不可耐的嘴宛如隔壁熊孩子见着裹了面包糠的炸鸡腿,当场火急火燎地扳过矮个肩膀,也不管此刻身在何处,颔就要朝后脖颈处的omega腺体咬去。
路炀在他落下的前一刻,面无表情地伸手入兜。
然而指尖即将摁下早早调至音乐播放器界面的屏幕时,一墙之隔的门外陡然传来不甚明显的脚步声——
“咣咣!”
“咔哒!”
教室后门毫无征兆被人由外向内地推开,紧接着是一道出乎意料地清脆嗓音:“路炀?你在教室吗?体育老师让我来叫你下去,说请假不上也得去操场集合——”
来人不甚眼熟的脑袋从门缝探入,然而他刚伸进一半,视线余光陡然瞥见讲台,刹那间所有动静戛然而止。
“……”
风扇再次摇头晃脑从头顶吹过,卷子终于挣脱轻盈笔盖随风飘舞,落在地上的那一刻应该是没有声音的,但所有人都在这瞬间不约而同地听见了什么。
场面沉寂了大概几秒,也可能半个世纪吧。
路炀垂眸望着地上的卷子,沉默片刻,揣在兜中、停在屏幕前仅仅毫厘位置的指腹终于在这片落针可闻的死寂中,轻轻摁了下去。
下一刻,只听空旷教室响起沉稳、沁人心脾的声音——
“纲单词表录音版——aband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