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区公安局重案组办公室放在中央的不是会议桌,而是张蓝色的乒乓球台,只要在中间安上球网就能马上对练一番,墙角搁着个记分牌,看来大家都喜欢打乒乓球。
噼哩叭啦一阵响,众人拖过椅子放在乒乓球台旁边,拿着本子、笔坐下来,等着秦勇兵话。赵向晚、季昭也坐在一侧,赵向晚拿出本子,开始记录。
这个案子目前收集到的证据不少。
通过下水道旁草地的脚印,推测凶手身高1。米,体重7o-75kg,成年男子,年龄22-3o岁,犯案那天身穿胶鞋,旧鞋,虽是下雨,步履依然矫健。
通过凶手(可能)遗留在走廊的雨伞,提取到他的指纹。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凶手个子高大、身形矫健、力气很大、凶悍。
通过梳理闻倩语的社会关系,追查符合条件的学校男生,基本都可以排除,目前所有精力都集中在教学楼保安所看到的男子身上。
据保安冯兼烈所言,厕所灯光有些昏暗,他看到的这个男子身穿一件暗色夹克,里头是件圆领衫,什么材质没有注意。
男厕所的门口那里有一个水槽,当时那个男子正弯腰在那里搓洗着什么。冯兼烈看他背影和侧脸,感觉行为举止不像学生,所以叫了一声:“喂—”
男子听到他的声音,猛地抬头,厕所门口的白炽灯光正照在他脸上,冯兼烈看得个清清楚楚。男子明显有些慌乱,没有回应冯兼烈的话,转身就走,连水龙头都忘记关。
冯兼烈骂骂咧咧地关上水龙头,回头看了一眼走廊。那男子步伐很快,一下子就消失在走廊尽
头。
重案组的人目前给出的结论,这是一起激情杀人案,凶手是校外人员。如果那把扔在走廊的黑色雨伞是他的,那么他是在下雨之后,也就是晚上六点之后进入校园,离开之时在九点半到十点之间,没有带伞。
听到这里,赵向晚举手言:"我听死者同学说,六点雨不大,八点才变的。男人在雨小时不喜
欢带伞,所以我认为男人进校时间可以再往后推两小时,也就是八点之后才进入学校。"
重案一组都是男人,也都不爱下雨天打伞,除非雨很大。听到赵向晚的话,秦勇兵点点头:“可以这样推测,但不排除此人谨慎小心,未雨绸缪,看到天色不好习惯性带伞在身边。"
赵向晚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不管是哪个时间点走进校园,要找到更多的目击者,还是需要画像。只要有嫌疑人的画像,就能拿着问学校附近的商贩、师生,找出更多目击者、更多信息。
接下来,所有压力都集中在刑侦画像这个环节。
昨天的画像完成得并不顺利。保安冯兼烈在刑侦技术组画像室呆了一整天,讲得嘴皮子起了皮,宁清凝画了十来张画像,可是冯兼烈总是摇头:不太像,好像不是这样的,像是有点像,可是也只是一点点像。
最后大家都有点崩溃。
冯兼烈感觉自己很倒霉。
明明17号那天不该他值班,但他为了18号周末那天陪老婆去医院看病,与同事换了班。要是不换班,他就不会遇到这种惨案,也不会遇到嫌疑人,更不会被警察不断地盘问。
宁清凝也很烦恼。
他不是学美术出身,只是自小喜欢绘画。当兵之后,闲着无事帮战士们画画肖像,被排长挖掘出他的天分,送去宣传部门。复员之后分到铁路局保卫处,一个意外机会显露出画像本领,抓住一个冒领寄存行李的小偷而扬了名,被正好出差的秦勇兵看中,力邀他进了西山区公安局刑侦技术科。
为了对得起自己身上这一身警服,宁清凝非常刻苦。花了一年时间进京都艺术学院培训了一年,专攻素描。每天坐公交车回家的路上,他都是认真观察每一个人,坚持每天至少画三幅人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来不曾间断。
正是这样的坚韧与刻苦,宁清凝的刑侦画像水平领先同行。京都公安系统如果遇到
需要画像的案子都会找他,他也因此立下无数奇功。
可是今天这个案子,他却觉得很棘手。
冯兼烈这个保安不知道是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根本没有看清楚嫌疑犯的脸,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一会说对方是四方脸,一会又说他好像是张长脸,一会说对方是大眼睛、双眼皮,一会又说好像不是双眼皮。问得细了,他便急了眼,一拍大腿说:“唉呀,反正不像。我就是和他对了那么一眼,哪里知道他是什么眼睛什么鼻子什么嘴!"
宁清凝一连画了十几张画稿,冯兼烈都说不像。
怎么可能像呢?他的话语颠倒不清,一会长一会短,一会大一会小,这给宁清凝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现在瞌睡遇到枕头,来了一个新人,季昭能够通过感性描述刻画人物脸庞,或许能够把这个案件的嫌疑人准确画出来,宁清凝终于感觉轻松了一些。
宁清凝是个工作狂,只要能够把工作完成好,只要能够在刑侦画像这个特殊岗位上光热,他愿意投入一切。
什么同行相轻?不存在的!什么怕季昭越他的地位?不可能的!这么多年来,他颇有点高手寂寞的感觉,难得有人可以相互切磋、交流、学习,季昭越强,他越高兴。因此,这回季昭过来观摩学习,宁清凝非常欢迎,打心眼里欢迎。
21号上午九点半,孙岫将冯兼烈带到画像室。
冯兼烈一脸没睡好的憔悴,头乱糟糟的,衣服皱巴巴的,身上还带着股酒气。赵向晚一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今天的任务恐怕不容易完成。
人类的记忆是件很奇怪的东西。越是用力地回想,某些画面越是想不起来。冯兼烈现在这幅模样,明显用力过猛,有些脱了力,估计记忆已经开始混乱,难怪昨天画像工作进展不顺利。
宁清凝、季昭面前各摆一个画夹,铺上一张素描纸,再加上两支削好的炭笔,面孔严肃,正襟危坐,等着冯兼烈描述自己看到的犯罪嫌疑人。
孙岫也有些着急,现在上头压下来,局里一再强调要早日破案,媒体报道、家属哭诉、学校师生请愿……件件桩桩都给重案一组很大的压力。如果再不画出嫌疑人画像,后续工作根本无法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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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抓紧时间画像。
焦虑情绪会层层传递。
孙岫冷着脸,对冯兼烈说:“你再好好想想,在厕所见到的那个男人找什么样子。这件事非常重要,你是唯一一个可能见过凶手的人,你有责任提供准确信息。"
冯兼烈越着急起来,呼吸粗重,嗫嚅着:"是是是,我一定好好想。"
【学校保卫处处长说了,这次我在岗期间严重失职,没有好好巡视,导致学校生命案,将面临处分,严重的可能要开除。除非我戴罪立功,协助警方画出嫌疑人画像,成功将凶手抓获,才能考虑让我继续工作。
我上有老下有小,老婆在学校当临时工,工资低,身体不好,看病吃药开销大,如果我被开除,家里怎么办?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好好想,绝对要想出来那个男人的长相。】
失眠了一晚,冯兼烈的脑子像浆糊一样。听到孙岫冷着脸说了那样的话,又看到眼前两个警察板着脸盯着画板,焦虑情绪传导过来,一颗心开始急跳。
他咳嗽一声,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看着很凶,脸有点黑,大脸……哦不不不,好像也不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