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玉叹了一口气:“费思琴人长得漂亮,爸妈又这么疼她,真的很幸福。”在何明玉看来,根本不需要拥有这样的衣柜,能够让她能够一个人睡一间屋,就是最大的奢侈与享受。
赵向晚看了她一眼:"幸福吗?很多事情,真正拥有的时候,也许就感觉不到幸福了。"
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幸福感,是指一个人自我价值得到满足,随之产生喜悦,并希望一直保持现状的心理情绪。得到某件东西产生的幸福感,与得到的困难程度成正比。换而言之,得到越容易,幸福感越低。得到越艰难,幸福感越浓。
像何明玉,因为从小到大都是四姐妹住一个屋,睡一张大床,拥挤的居住环境让她期望能够一个人住一间房。大学毕业住四人间,但一人一个床;工作后住单身宿舍两人一间房,依然是一人一张床。如果有一天她结婚了,分配到一房一厅的宿舍楼,一定会特别、特别幸福。因为……为了能够实现梦想,她努力了很久很久。
费思琴拥有的足够多,可是她幸福吗?或许因为得到太容易,她并不觉得幸福吧。
何明玉说:“阿黄没有说错,虽然衣服款式
很多,但没有花衣服,全是净面色,而且………黑、白、灰居多,鲜亮的颜色不多。"
费思琴穿在身上的那件红色连衣裙,是整个衣柜里唯——件红色衣服,颜色最多是白,其次为灰、米色,然后是黑色,有两件蓝色、绿色的半身裙,然后就没有其他颜色了。
赵向晚若有所思:“也许,衣服都是屈老师买的吧?国画以黑白灰为主,她喜欢简单素雅的东西,所以……"
何明玉点头表示赞同:"对,费思琴还是学生,没的赚钱,她的衣服肯定都是爸妈买的。这一柜子衣服,代表的是费老师、屈老师的审美,不一定是费思琴喜欢的。"
案之后,费思琴换上的衣服艳丽性感,与这一柜子衣服的风格都不太搭,显然她的审美与父母并不一致。
再回过头来审视费思琴的房间,总觉得装修风格偏硬朗,女性的柔软相对不足。窗帘是墨绿色的,家具是纯白色的,床上用品是暗色系的,床头柜上摆放的是课本,床上一个娃娃、抱枕都没有。没有梳妆台,只有一张简单的书桌,书桌上只有最简单的镜子、梳子、护肤品,除了两个黑色圈,什么配饰都没有。
就仿佛,两种割裂的思想同时存在着。
一个思想是:我的女儿真漂亮,我要用心打扮她,把她打扮成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子。
另一个思想是:漂亮不是好事,漂亮是原罪,必须把漂亮藏起来,不要让别人看到,这样就不会有人伤害她。
按下心中疑惑,赵向晚来到卫生间。
费家的卫生间分成两个部分,外面是洗漱间,内里是厕所和沐浴间,米色与咖色交错的瓷砖,墙面也贴着米色瓷砖,给人一种冷清、整洁的感觉。
漱口杯、牙刷、毛巾……全都归置得井井有条,看得出来粉色系是费思琴的,黄色系是费思章的,蓝色系和白色系应该是夫妻俩的。
边边角角一点污渍也没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味传来,赵向晚现水池边放着一个小巧的香薰灯,正散着悠香。
赵向晚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一个家女主人怎么样,看卫生间就知道。
卫生间是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保持干净需要耗费很多时间与精力。不知道费家有没有请保姆,难道屈薇歌一边经营画廊、一边教学,还能有这么多时间打扫卫生?
如果家里有请保姆,那将会多一个知情人。
如果家里没有请保姆,那赵向晚深深佩服屈薇歌,为这个家庭倾注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想到昨天听艾辉的汇报,所有人都没有提到过保姆一词,那极有可能这个家里,屈薇歌是奉献最多的那一个。
默默记下这一笔之后,三人再来到厨房。不出所料,漂亮的大理石台面,米色橱柜,锅碗瓢盆归置得十分整齐,不锈钢洗菜盆锃亮,就连排气扇都擦拭得没什么油烟。
何明玉叹了一句:"屈薇歌是不是有洁癖?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干净的厨房。"
赵向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可能。”
有洁癖的勤快妈妈、严厉而控制欲极强的爸爸,这样的组合听上去似乎并不是那么美妙。
查看完整间屋子,刘良驹提了一个问题:"怎么没看到全家福?"
他这一说,何明玉与赵向晚也都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么幸福的家庭,怎么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重新再找了一遍,除了在费思琴、费思章的书桌抽屉里找到几张半寸黑白证件照之外,再没有一张照片的存在。
别说全家福,连费思琴、费思章小时候的照片也没有,这就奇了怪了。一家四口颜值这么高,怎么就不肯照相留存纪念呢?
刘良驹嘟囔道:“我家刘栗子的相册,我都攒了两本。小妞妞一天一个样儿,太可爱了,我要把她的模样都拍下来。只可惜咱没钱买摄像机,不然拍下她第一次喊爸爸,多有意思。"
听刘良驹这么一说,大家又再次注意到——费家没有电视机,没有录像机,也没有录音机。九十年代流行的电器,费家只有冰箱、洗衣机,没有与娱乐有关的一切电器。
何明玉不满地说:“越有钱,越抠。能够和季总做朋友的,肯定家里特有钱,怎么连个电视机都舍不得买?我们家那么困难,都买了呢。现在电视节目多,我爸妈下班一回家就打开电视机,不管有没有时间看都让它在那里放着,说是多点人气。"
刘良驹说:“艺术家的世界,我们不懂。咱们都是小老百姓,就图个开心。我家妞妞刘栗子,一说看动画片连饭都不肯吃,嘿嘿。"
艺术家的世界我们不懂?赵向晚被触动心事,看向季
昭。
季昭的目光正一点一点扫过费家陈设,就像是个扫描仪一样,他这是要把一切都印在脑中,便于场景还原。
季昭也是画家,不过他相对单纯,没那么多弯弯绕。更重要的是,他愿意走进重案组,愿意适应、迁就赵向晚的世界。
所以,没有什么世界是不能让人懂的,只看对方愿不愿意尊重与了解别人的世界。
想到这里,赵向晚拉住季昭的手:“看好了吗?”季昭没有动,他此刻精力高度集中,无暇分神。那只小云雀老老实实蹲在枝头,一动不动,季昭的世界全面静止,连一丝风都没有。
赵向晚笑了笑,安静等待着。
过了片刻,小云雀动了,就像是被暂停的画面突然活了起来。【好了,走吧。】
还是那熟悉的清润的少年音,赵向晚忽然有些好奇,季昭如果开口说话,会不会和自己听到的一样。
离开教授楼,等众人上了车,刘良驹问:“去哪里?”何明玉与赵向晚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去省三医院。"有太多疑问,需要找到当事人聊聊。
费思琴胳膊上的刀伤并不算严重,不过现在天气炎热,为了防止伤口炎脓肿,医生做了相应的处理。按理说,上了消炎药之后她就可以回家休息,每天来换一次药就行,可是她没地方可以去。
费家现在是凶案现场,被警方封锁。
费永柏父母早已经去世,只有一个姐姐也在1985年病逝。屈薇歌的父母、兄长都在国外,夫妻俩在星市没有一个亲戚。费思琴没有什么朋友,屈薇歌的好友洛丹枫想把费思琴接到家里住,却被她拒绝。
费永柏还在Icu监测,目前生命征状基本稳定,但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人也在昏迷之中,既没办法管费思琴,也不需要费思琴陪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