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若不是善哥你的一个电话,她又怎么能逃得出宋哥的手掌。”
邢司翰说着,举起了酒杯。
然,顾景善却并不打算同他碰杯,只低着头,轻轻晃动着酒盏里透明的液体,“你都开心了,我岂有不帮的道理。我当你有多果决,临了倒是怜香惜玉起来了,果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就算她当初那样对你,到了今时今日,你竟还能对她手下留情。可惜了我妹妹,死的那样不值。”
“善哥觉得我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吗?”他悻悻然的收回手,就酒杯放在一侧。
顾景善看了他一眼,从一侧的透明袋子里拿出了一只老年机,放在圆桌的转盘上,转到邢司翰的面前。
手机的通讯记录里,大部分都是儿子老婆,唯有一个号码,是没有备注的。
“我已经替你查过了号码的主人了,黎晋华。”顾景善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笑说:“你猜这手机我是从哪儿得来的?”
摆明了的事情,又何须多此一举的猜。
邢司翰将手机放在一侧,“在那种地方,能给黎晋华打电话的人,想来不多吧。”
顾景善但笑不语,摁了一下服务铃,将自己的得力助手铁子叫了进来,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铁子便走到了邢司翰的身边,态度倒也恭敬,将一只小型dV举到了他的眼前。
里面是一段视频记录,四方的白色房间里,纯白色的床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她就坐在床边,低着头,一动不动。她眼前的地方一片狼藉,这样一个静止的画面,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之久,铁子快进了一点,半个小时之后,这女人终于有了动作,她绕着床边走了一圈,越来越靠近镜头。
突得,她抬起了头,毫无血色的脸,不知是不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了太久。她的眼神看起来怪怪的。
视频到了这里,戛然而止。
“怎么样?你觉得用这种方式惩罚她,可行吗?我敢保证,她在这里,想死死不了,活下去,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煎熬。这比在牢狱里,艰难一百倍。”顾景善的眼神狠戾,曾经的他视自己的妹妹如性命一般,兄妹两相依为命,他拼命让自己强大起来,为的就是给自己这唯一的妹妹过好日子,让她成为被人捧在手掌心的小公主。
如今,他做到了,可他妹妹却再也不在了。他怎能不恨,他恨每一个伤害过他妹妹的人,间接或是直接的,他都不会放过。
到了今时今日,他活着唯一的乐,大概就是折磨这些人。如果这些人早早的死去,那他的生活,该多么无。
紧接着,他突然转了话风,“当然,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把人还给你。”
邢司翰也不同他拐外抹角,抬起眼帘,对上他的目光,说:“还给我。”
顾景善倒是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此话一出,包间里的气氛就瞬间降到了冰点,两人对视良久,连站在旁边的铁子都会那种无形的压力压的喘不过气,总觉得下一秒,这两人大约是要大干一场的。
然,顾景善不但没有掀桌,更没有大打出手,只突得哈哈笑了起来,那笑声那般刺耳。邢司翰倒也不怕,也跟着他笑,一时间,两人的笑声在包间内此起彼伏。
铁子听得起了一阵阵的鸡皮疙瘩,让人难以忍受。
“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自然要放,明天就物归原主。阿翰,我反倒喜欢你这样,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别总是把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挂在嘴边,我知道你很想赎罪,可我告诉你,这一辈子,直到你死,你都没办法赎罪。我要你心里永远都记着落落,你若胆敢忘记,我一定第一个出来废了你。”
他说完,将杯子里的就全数喝下,起身准备离开,行至他身侧的时候,停了下来,抬手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拍了拍。
很快包间里就只剩下邢司翰一个人,他倒是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独自一个人喝酒。那样大的一张桌子,只有他一个人,显得那么落寞和孤独。
他慢条斯理的喝完一杯又一杯,直喝道神智开始不那么清醒,却又好像越的清醒,最后一瓶就见底。他重重的拍了拍桌子,“上酒!”
刘文骞和周江开门进来,他已经有些醉了。
刘文骞说:“六哥,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他用力的一挥手,“我要喝酒!”
“六哥。你今天已经喝的够多了,再喝下去,会出事的。”
“出事?能出什么事?还能出什么事!”他难得起了脾气,一把将刘文骞推开,并把酒杯狠狠砸在了地上,“这么多年过去,我从不让自己喝醉,保持头脑的清醒,如今我想喝点酒,怎么了?我就想醉一次,怎么了?”
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到了今时今日,他妈有谁还敢跟我邢司翰作对!他顾景善懂什么!他失去妹妹难过,我就不难过吗!我他妈恨不得杀了邢震天!”
话音落下,他便垂着头,弓着背脊,突然就不再动弹,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出哼哼的声音,像是在笑,又好像不是。
周江用力的撞了撞刘文骞,小声的问:“六哥不会是在哭吧?”
“闭上你的狗嘴!”刘文骞狠狠斜他一眼,他便立刻闭上了嘴巴。
半晌,邢司翰才重抬起头,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缓缓站了起来,说:“回去吧。”
周江立刻出去开车,刘文骞则紧跟在邢司翰的身侧,生怕他忽然又起酒疯来。
不过这几年,邢司翰实在太过于自律,由此即便他喝醉,在没有回到家之前,谁也看不出来他真的喝醉了。他知道不能在外人面前出丑,更不能因为喝酒而耽误事情,泄露秘密。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绝对不允许失败,失策。
所以,他几乎每一天都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对付着那些曾经让他痛苦过的人。
刘文骞跟他最久,许多事情他都特别清楚,由此很多时候,看着他挺的背影,不免觉得有些心疼,每天看着他一个人来来往往,身边每个贴心的人,没有一个能让他的神经松弛一分钟的女人,多少也觉得有点残忍。
他是人,是血肉做的。有七情六欲,如今却要活的像个铁人一样。更何况当年事,也不能全怪他。
刘文骞将他扶上车,想了想,说:“六哥,如果你还想喝酒,我可以陪你。”
邢司翰闻言,原本闭着的眼睛,幽幽睁开,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脊,说:“不用了,送我回老宅。”
突得像是想到了什么,改了主意,“送我去井上华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