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朔带着乘白从枫树林向西南走,很快到了宿舍区的深处。他们的宿舍在东部边缘,而西面住的大多是女生和年轻的老师,两人很少往这边来。
一路上树新芽,鸟鸣众众,一片初春气氛。学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或者看书,也有几个女生在玩某种常见的舞蹈游戏。路过令脂和紫陌宿舍前,宁朔看到令脂和她同宿舍的风雨族的女生在院子里闲聊,紫陌自然不在。
他们说起了明王子十二岁的生日宴会,传闻那宴会极为隆重,南国所有大家族都派人参加,甚至南王都专门派人送了礼物。乘白认为紫陌肯定参加了,宁朔却不这么想。又过了一片荒草地,前面一个颇为幽静的院子显现了出来。院子里白玉兰花开了满树,可惜小院深锁,围墙又高,一春美丽被隔绝。
“这是哪?谁住这么僻静的地方?”乘白问,好奇的打量。
“是我们好奇的另一个人的住所,不久前还见到的那个。”宁朔说。
“江晓?不对,江晓不住这。——勾乙?黑星勾乙的住所?之前问谁也不知道的,原来在这里。”
“主要是他平时不住这,自然少有人知道。在冬假中学校中进来过什么奇怪的动物,我听老师说在勾乙住所旁边,然后就找到了。你看那边那个被撞坏的大门吗,就是这个动物撞的。”
“好大的力气,是什么?”
“我本来猜测是红刺野猪什么的,但偶然听到老师说什么鸟,什么鸟这么大力气?不过我也没有问,反正不会有人告诉我。我们不是听勾乙说他要搬家吗,守在这里肯定能看到他,说不定能看到关于丑闻的什么蛛丝马迹。”
“宁朔,是个好主意呢!”乘白激动地说。
乘白这半年体术大为长进,可以跟着宁朔爬到很高的地方了,两人便躲到树叶深处。他们一边等勾乙一边闲聊,其实也只是消遣时间,便说起了勾乙种种古怪之处——左臣族的住所要等到明天才能去,现在也只能想办法消遣时间。宁朔说勾乙野心太大,又没有底线,对人对己都是很危险的人物。乘白却说勾乙表面沉稳,实则急躁,而且很多事情做的不够精细,怕是难成大事。
“其实我最不理解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人们对他的态度。”宁朔说,“囚牢犀甲就不说了,去年没多久就把他引为心腹,我们都看到了。尤其他公开排斥平民学生之后,几乎成了最受犀甲信任的人。七香老师呢,刚才无豫的场景你也看到了,也总是有意笼络他,有时甚至真的信任他一样。他明明已经投靠了犀甲啊。我不懂的是,黑星勾乙是这么受人欢迎,容易赢得人们信任的人吗?”
“我冬假的时候也想过这些。其实有一种解释,简单明了的解释,人们信任他与他本人无关,而是因为他代表的势力。犀甲也好,七香老师也好,包括寒鸦无豫,说到底都是在争夺黑星家族的支持。但这样说来,就会产生另一个问题。”
“他为什么能代表黑星。”
“是啊,黑星那么大的家族,漆木为什么这样重用一个归宗几年的人?难道说他其实并不在意相羊,还是说勾乙实力其实极为强大?似乎都有可能,但又都有些不对,一个强大到黑星,犀甲,七香老师都要争取的人,那要强大到什么程度?”
他们许久等不到勾乙,却看到两个高年级男生往这边走来。两人都穿着族服,一个是绣着金色凤凰的白色长袍,自然是鸟下城的小凤一族,其人雍容华贵,颇有静穆之气。另一个面容清秀,举止略有轻浮,黄色长袍上绣着一个双颊带火的女人,是买熊城的怀北一族。宁朔对两人没什么印象,看样子是四五年级的人。他们一直走到勾乙住所前,敲了敲门,又向里看。
“我说他不在吧。你什么时候在这里见到过他?”怀北族男生说。
“我又不知道他别的住所,难道要去他文室送东西?”小凤族说。
“就不要送,还不如给我喝了。搞不明白为什么送他这么好的酒。”
“和你说了是家父嘱咐我的。”
“那是因为你父亲还不知道这个家伙冬假时做了什么,要是知道,他会和你说,不如把这酒给风牧那个遭人疼的小子,或者自己喝了,反正不要给勾乙这个家伙。”
小凤族男生终于不再往里看了,拉着怀北族男生到一个小山坡上坐了下来。那里有简单的石凳石桌,小凤族从篮子中拿出一瓶酒,又拿出两个酒杯,笑着说:“春风坊的‘迷路春风’,这一瓶抵平民家庭一年的开支也足够了吧,风牧,今日我们喝个痛快。”
怀北风牧大喜,贪心的闻着酒香,说:“长疑,亏你家大人舍得。我们喝几瓶?你要送几瓶?”
“一瓶够我们喝了,总要给大家送送。”小凤长疑说,“我算算,给龙渊立匠三瓶,他最喜欢喝。勾乙送不送的取决于你的消息,但即便少了他,还有那几个老师,对了,还有月明晓寒。”
“他?给他更是浪费。”风牧本在那里闻着酒香,这时用力地说。
“我倒是想给青策和释之古,他们能要吗?如果他们要,不要说我,我家主祀直接把良田卖个二三十亩给他们送一箱,心疼都不会心疼。江晓也不会要,冯将更不用说,晓寒要就不错了。不给他给谁?”
“我是说,月明一族早就衰落了,也只有他们认为自己是南国的大家族。每次听他说那些就想笑,一个吃不起饭的大家族,啧啧。”
“不要这样说。”小凤长疑说,一边和对方敬酒。“没有晓寒,大贵族学生有哪个可以为我们领头,你可以吗,还是我可以?再说,晓寒为了支持院长和江晓都闹翻了,要知道他们两个从出生就认识的。就凭这一点,谁也不能怀疑他的真心。”
“谁怀疑他了?我只是说月明一族算不上大贵族,这可是两码事。”风牧颇为不满,虽然只是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他当然是真心的,他比谁都真心。你想想,你我支不支持院长,小凤一族,怀北一族都是南国一流的贵族,他不弄些资本,月明一族算什么,说他是平民也不过。你看他先去招惹我们的风吟,风吟是什么人物?——见风吟不理会他,便又搭上了女谷一族的那个小姑娘。他绝对真心呢,因为那就是他的野心嘛。”
他这样说,小凤长疑随他一起着轻视的鼻音,说:“你说野心,我就想到这个人。”他指着勾乙的住所,“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与火王太子那事有关吗?”
“和那件事无关的。”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算了。”
“你这是什么话,”风牧一下站了起来,“我们什么关系,就是不应该说的我也不会瞒着你,更何况,更何况这件事早晚会传开。”
他这样说,自己却笑了起来。
“——他们说的其实没错,勾乙惹怒了火王,现在连黑星也回不去了,但并不是因为他顶撞了火王——你听我说,你应该知道,勾乙本来与映火一族的王女定了婚约的,我们都说他一步登天。”
“自然,”长疑越好奇,“映火一族也没几个活人了,更不用说没出嫁的王女。他一个黑星族的外生子能娶王女当然是一步登天。但这事到底怎么黄的?”
“这可是我族兄和我说的,他亲眼所见,你别不信。你知道勾乙虽然是黑星,毕竟是私生子,从小在狐族人开的青楼中长大,这门婚事本来是不得当的。也是漆木真心提拔他,最后说服了火王,两边才定下来,火王特意准备了盛大的宴会在内宫接待他。你看勾乙平时沉默稳重是吧,一副大将风范,谁知喝了点酒,大概也是得意,便各种污言秽语,什么娘啊姑啊的都往外说。”
“火王因为这个生气了?”小凤长疑疑道。
“怎么会?火王那个酒鬼,见他这样,原本不十分愿意的,这时便也十分愿意了。我族兄还和我说,他还以为这个勾乙为了让火王喜欢他故意出丑,心机也太深了些。谁知过了不久,勾乙去上厕所,人们忽然听到外面女人的喊叫声。我族兄他们跑过去,竟看到勾乙把一个王宫侍妾压在地上,就要办那事。
“真的,衣服都扒下来了,口中还左一个婊子,右一个的婊子的骂。那个侍妾可是火王的女人,虽然不是什么受宠的,但哪里见过这个,惨叫连连。勾乙见行不通,又看到侍卫围了过来,大概是酒醒了,也不告别,匆匆逃了。——火王听了之后气的疯,说要用大刑处死他,幸亏漆木把事情压了下来,少不了被火王骂就是了。漆木自然也不会高兴,这个勾乙,如今算是丧家之犬了。哈,可谓其兴也也,其败也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