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顾舒窈去敲了孔熙的门,从她那儿拿了书,顾舒窈接过一看,还是一本与法国工业相关的书。不过,这个时期的中国正在向国外学习民主与科学,这也并不奇怪。
药房和药厂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陈夫人的身体也一天不一天好,顾舒窈索性待在卧室里一门心思翻译这本书。在租界的洋楼就是有这点好处,虽然门口有人守着,但在她卧室那一小方天地仍是自由的。
因为有上次的经验在,也没有人干扰她,顾舒窈这次更加顺利,只花了四天。
孔熙因为要去燕北女校上课,有时候不一定有时间,所以顾舒窈提前与她约好,在四天后的傍晚六点中将翻译稿给她。
顾舒窈吃完晚饭后,偷偷从洋楼出去,因为她是去隔壁洋楼,门外站岗的人也没有跟着她。孔熙那天依旧穿了一身旗袍,孔熙对顾舒窈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些,见她来了,也往前走了几步迎她。
顾舒窈刚将翻译稿和书交到孔熙手中,便听见后面传来汽车的声音,紧接着门口岗哨齐刷刷敬礼。
顾舒窈自觉不妙,回过头一看,果然是殷鹤成来了。
第44章临行送别
顾舒窈不知殷鹤成看到了什么,朝孔熙使了个眼色,示意过她过会别说漏嘴,却现孔熙的目光早已望向别处。
顾舒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殷鹤成已经从车上下来。街道两旁还堆了些雪,他仍穿着一身藏蓝色呢绒大衣,朝着顾舒窈这边走来。
殷鹤成走过来,顾舒窈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不想再让孔熙误会,主动与殷鹤成保持了些距离。可殷鹤成又往顾舒窈那走了一步,在她身旁站定,手则极为自然地抚上她的背。见孔熙也在,朝她略微点了下头,脸上有礼貌的笑。
孔熙见殷鹤成来了,一直低着头,只稍稍点了下头。顾舒窈明白孔熙对殷鹤成这样的盛军军官多少有点抵触,这样三个人站在这有些尴尬,而且孔熙手里还拿着她的翻译稿,若是被殷鹤成现是她写的那还得了。
哪知殷鹤成已经留意到了孔熙手中的那本书与翻译稿,偏着头扫了一眼书册的封面,上面是法文,他认不得,却看见封面上用黑色线条画着齿轮与机械,有些兴致地问了一声:&1dquo;你还看这样的书?是法语么?”
孔熙正在出神,听到殷鹤成突然问她,慌忙抬头应了一声,愣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1dquo;对,是法语,我是燕北女校念西语系,我其实对这些工业什么不感兴,但是书社要翻译出版,我也没有办法。”
殷鹤成略微蹙眉,看了法语书手中露出半截的翻译稿一眼,只稍一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顾舒窈知道殷鹤成是个精明的人,他的这份兴致来得莫名其妙,顾舒窈怀疑他刚才看见了她将书替给孔熙的过程,索性反客为主,从孔熙手上拿过书与翻译稿,当着殷鹤成的面翻了一下,道:&1dquo;孔熙可是燕北女大的高材生,精通法文和英文。”说完,又将书还给孔熙,装模作样感叹了声:&1dquo;刚才孔熙还我瞧了一下,这法文看着和英文差不多,却完全不相同。”
顾舒窈说的时候,孔熙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太情愿地笑了笑,又将视线移开了。
殷鹤成漫不经心地听着,待她说完后搭在她背上的手稍微动了下,对孔熙道:&1dquo;孔小姐,我们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说完,便揽着顾舒窈往回走,顾舒窈回头跟孔熙打招呼,她还在原地,皱着眉捧着法语书,看着他们离开。
顾舒窈回过头,好奇问了殷鹤成一句,&1dquo;&1dquo;我们”还有什么事?”
殷鹤成没答话,顾舒窈原以为他会带她回洋楼,可他经过时并没有停步,而是揽着她继续往前走,&1dquo;七点半之前我要到北营行辕,然后就出。”说着看了一眼手表,&1dquo;我只在你这待一刻钟就要走。”
冬天的夜黑得格外早,路灯昏黄的光从街道两旁香樟树的树梢上洒下来。正是融雪的天气,还刮着冷风,路上行人不多,他的几位侍从官只远远跟在后面。
他问她,&1dquo;你冷么?”
顾舒窈摇了摇头,低低说了一声&1dquo;不冷”,便继续与他往前走,低着头心事重重的。他见她穿了一件较厚的羊绒大衣,便也没有再说话。他自己其实也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只是在那个位置上,总要去应酬去交际,难得找到一个人在这样一个时刻陪着他一起安静。
走了一段路,她突然问他:&1dquo;会死很多人么?”
他觉得有些莫名,皱了皱眉,&1dquo;或许。”他想了想,笑着道,&1dquo;你不用担心我,我是从枪林弹雨里过来的。”
她其实并没有刻意去担心谁,只是乱世中的战争让她觉得残酷,她知道他会错意,也没有去纠正。只是他那句&1dquo;我是从枪林弹雨里过来的。”说的未免太过轻巧,轻巧得让她的思绪飘了出去。
那帮匪贼她是听人提起过的,抢劫杀人无恶不作,连军需物资都敢下手。而他此行,便是要带着他的军队深入虎穴,去深山丛林中将他们剿灭。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一个军官在临行前与她一起散步,她从前只把他当顾小姐的未婚夫看待,不过是一个控制欲强又有些虚伪难缠的男人,可真正听说他要去前线剿匪,又忽然有了些奇怪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去战场上厮杀的军人与被他们庇护的普通百姓相比,多了份独特的使命与荣光,使她稍微少了些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