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
“……啊!”
岳棠迟钝地回神。
他的视野里兀自残留着刚才符箓流转的残影,个中变化让他目眩神迷。
许多新奇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里,可是没有等到他意识到那究竟是什么,它们就随着符箓一起消失了。
“道友也对符箓有兴趣?”小老头笑着问。
“是有一些。”岳棠含糊地回答,他猜自己可能懂得不少符箓,但现在全忘了。
这事可不一般,作为散修的岳棠很清楚,除非恰好得了某位符修毕生心血的传承,或者直接拜入某个宗门,否则正常情况下很难做到精通符箓。
散修跟低级修士会画的符,威力较低,且不成系统,画符也经常失败。
纵然像岳棠这样,愿意对着符箓仔细琢磨练习,效果仍然有限。
这就好比一个不识字的人,很有上进之心,连蒙带猜搞清楚了铜板与店铺招牌上的字,这时候给他一本书,他能看懂吗?
自然不行。
那些不常用的“字”,散修平时连看到的机会都没有。
散修认识的“字”,都是零碎不连贯的,对单字的理解再深,配上别的字,就开始抓瞎。更别说从无到有,理解这些符箓之间的关联,再把它们像字一样排列成句。
所谓符阵,就相当于优美的词章。
除了一字不易的旷世名篇,也有任意拆解仍能成句的回文诗。
没有指点、没有书籍、连“字”都没能认全的散修怎么可能做到。
虽说大道三千,各有参悟,只要天赋卓绝,没有路也能硬凿出一条路,可是不同的路难度还是不一样的。
如果对符箓之道一无所知,还非要走这条路,这难度好比凭空造字——只有自己重新造出一套字,并且通过这些字来逐一对应天道,才能“绕开”这无形的壁垒。
岳棠扪心自问,这事他肯定做不到。
小老头误解了岳棠的意思,以为岳棠也是同道之人,看出了自己符阵的厉害,于是很得意地捋着胡须,马上开始炫耀起了个中关窍。
岳棠:“……”
根本听不懂,只能努力记。
记着记着忽然发现,又好像有点儿懂,试探着问了一句。
没想到小老头一拍大腿,眼睛发亮:“哎呀,道友果真识货!”
瞬间又是一通“不说人话”的夸耀,听在岳棠耳中,就像隔了几座山的喊话,断断续续,说不懂吧,词的意思好像听过,说能理解吧,完全不明白这些东西凑在一起代表着什么。
“行了,这位道友刚刚飞升,瞧着也不像符修,你少说几句。”剑仙打断了符节滔滔不绝的念叨。
小老头这才停下,讪讪道:“这不是……苦无同道吗?”
岳棠听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散仙跟散修可不是一回事,散修无门无派,孑然一身,散仙虽然在天庭受到排挤,但是他们理论上是不会孤单的,他们还有同门,以及跟宗门有盟约的道友。
岳棠不知道眼前这个名为符节的小老头是何来历,可是能跟墨阳剑仙做友人,还有这么一手稀罕的符阵本领,怎么也不该是寂寂无名之辈。
如何会没有同道?
一念未毕,岳棠就看见小老头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来来,我这里有一卷秘笈。”
符节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块玉简,那架势就像穿街走巷卖大力丸的,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识货肯聊几句的,当然要赶紧招揽生意。
岳棠满头雾水。
在修真界,宗门功法何等重要,散修为了得一份功法不惜深入秘境,乃至自相残杀。每次有一份残破的典籍流出来,大家都要打破头的,怎么在天界完全不是这样?
路上随便遇到一个看得顺眼的,愿意跟天庭作对的人,就能白送?
“这是前辈的心血,在下岂能随意受之。”岳棠不明所以,但无功不受禄,直接拿人好处,肯定不行。
剑仙抱着手臂,斜眼说:“拿着吧,这东西就算丢在地上,也没有人去捡的。”
岳棠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毕生心血被这般侮辱,小老头竟然没有半点怒意,反而唉声叹气,好像默认了。
“这,这不至于此罢?我们不是依靠这个,顺利逃到了第二重天吗?”岳棠看了一眼四周。
第二重天看起来跟第三重天没什么区别,都是漫天云海。
不过岳棠相信符阵有效,这里就是二重天,因为这里的灵气没那么充沛,大约只有三重天的十分之一。
差别太过明显,以至于岳棠感到身躯都沉了几分。
岳棠纳闷地问:“当日我见许多散仙仓皇从三重天往下逃,半途遇到巨灵神,狼狈被抓,投入天河水牢,倘若他们有这等运用符阵的本领,就免去了此劫。前辈符阵这般重要,如何能说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