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离开房间的时候,迪莉雅睡得正熟。经历了凌晨的变故,女孩很快就抵挡不住睡意的袭击,侧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小心地关上门,他顺着走廊一路走到前厅,两侧的家族肖像像是严苛的审判官,神情肃穆地目送着他走过这段漫长的道路。大厅里,早起的佣人们正在忙碌,不是在擦桌子就是在摆餐盘,在晨光的照射下,整个厅堂显得通透又明亮,丝毫看不出昨晚留下的痕迹。
“早安,殿下。”管家弗兰克神情自若地向他致意,“要给您准备马车吗?”
卡洛斯摇了摇头,越过他走出了大门,沐浴在了阳光之下。他抬头,天空一片湛蓝,微风徐徐吹来,是贝格里斯难得的好天气。
与明克兰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清晨不同,严格的宵禁让贝格里斯的早晨格外撕裂,一方面,蒸汽公交上挤满了赶去工作的居民,另一方面,街头巷尾的商铺个个大门紧闭,看上去清冷到有些凄凉。
在售票亭买了一张通往六环的车票,卡洛斯踏上了开往最外围的蒸汽公交。
与其他城邦以上下、方位划分城区不同,作为南方公国的首府,贝格里斯的布局就像是一颗洋葱。以大公府邸和信仰广场为中心的核心区聚集了大量的上等贵族和教团高层,再往外依次是普通贵族、富商、高等职业从业人员、普通工人、临时工与游民等等。就如哈维尔所说,这里是一个被圈层统治的世界。
但凡事都有例外,放到贝格里斯,就是卡洛斯此行的目的地——科罗多托福大学。这所享誉大陆的高等学府一向以招生范围不局限于人和学风过度自由著称。虽然培养出了大量治疗师、律师和学者,但实际上却落坐在贝格里斯的最外围,任凭谁说都不肯搬家,逼得贵族们和富商们只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使劲浑身解数想要得到一个入学名额。
科罗多托福大学最早的课程是七点半开始,因此这趟时间过早的车上有不少被迫早起的学生,占到座位就开始昏昏欲睡。他们能在这站上车,显然都非富即贵,可惜早课面前人人平等,眼下的乌青也一个比一个严重。
当然,还是那句话,凡事都有例外,等到车子再一次靠站,车上的空位近一步被削减,就渐渐有了交谈的声音。
“学校是不是有病,我们才放了几天假,现在就要开学?”一名男学生用自以为小的音量说道,“我爸爸刚在城外买了一座庄园,现在好了,我们全家除了我,都在那里度假!”
“如果你敢自己穿越佐博特湿地的话,也可以加入他们。”被搭讪的女学生用厌倦的语气说道,“有抱怨开学的时间,不如想想选课的事吧。”
“选课的事有什么好想的?有什么就上什么呗,哪个教授都很难过。”被怼了一句男学生有点萎靡,“特别是贝格里斯教授,听学长和学姐说,他的课不是在清晨就是在深夜,而且几乎只有远程指导,期末给分还低,学院里都传他是某个地位尊贵的贵族,纯粹是不想带学生才搞得这么苛刻。”
“很显然,”女学生语调凉凉,“他姓贝格里斯。”
“……说不定是大公妃的落魄亲戚。”男学生为自己的犯蠢找补了一句。
“但是他的研究成果是青年教授里的第一名,”女学生反驳说道,“天才的脾气古怪很正常,特别是历史系这种风险极高的学科。”
“你只是因为他们都说他好看才这么说的!”男学生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了,“事实上是他很少出现在学校,很可能就是一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
伴随着他最后一个音落下,车子也停了下来,报站员扯着嗓子喊道:“科罗多托福大学站到了!有人要下吗!”
此言一出,学生们纷纷起身,女学生更是冷哼了一下,率先下车,只留下搞砸了的男学生颓然地垂下了头。
就坐在他们身后的卡洛斯也站起身,抬手按在了男生的肩膀上。
“亨利*施耐德,是吧?”他问道。
“干什么?”男学生语气很不耐烦,扭头瞪向他。
“没什么,”卡洛斯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副金丝眼镜戴在了鼻梁上,“我是你晨课的任课老师,贝格里斯。”
听完他的自我介绍,男学生看上去快裂了。
“教、教授,我想咱们有些误会。”
几分钟后,科罗多托福大学的校园里,在见识到门卫热情的一句“早安,贝格里斯教授”后,名为亨利*施耐德的男学生结结巴巴地说道。
卡洛斯与他并排前进,出色的外形在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不过每当有人上前搭话,他就会报出男学生的名字,令后者面色越来越愁苦。
“这下完了,我会在学校里出名的……”他欲哭无泪地说道。
“恭喜你。”卡洛斯说得漫不经心。
亨利闻言幽怨地看了罪魁祸首一眼,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科罗多托福大学占地不小,单看外型的话简直就是一个小镇,二人一路从门口走到了历史学院,然后停在了一栋多层小楼面前。
亨利看着眼前的小楼,心脏砰砰地跳动——他当然知道这是哪里,科罗多托福大学古代史研究院,全大陆最权威也是最神秘的历史研究中心,虽然挂着科罗多托福大学的大名,但其实独立于学校之外,就算是历史系的知名教授也只能通过邀请函进入。
“把你的学生证给我。”卡洛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