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沈霂远站在原地，盯着那小小的地铺。
就睡一张这麽薄的毛毯上，是想把自己冻死吗？越想沈霂远心中越烦躁，弯腰将叠得规规整整的毛毯扯起，扔到床上。
因为没有很多热水，黎西简单擦洗了一下就换上睡衣出来了，刚走出洗手间他就看见地上的毯子没了，只剩下一张光秃秃的凉席。
黎西心下一阵惊讶，抬起头便看到毯子在沈霂远旁边，男人靠在床上，低头看着手机，蓝色的屏幕光映照在眼底，眸光冷冽。
他顿了顿，有一张毛毯的话，还是可以忍一晚的，但是现在只有凉席，晚上会冻得睡不着的。
但是沈霂远既然把毛毯拿走了，应该也是觉得一张被子不够暖和吧，也是，怪他这里没有空调，被子也很单薄。
手指在睡衣衣摆磨蹭，黎西朝衣柜走去，穿上棉袄里面再多穿几件应该也可以的。
在男人走向衣柜时，沈霂远终於没忍住抬起头来，他一直等着男人询问毛毯的事，然後再顺理成章让人到床上来睡，没想到男人又做出了意想不到的行为。
「你在干什麽？」沈霂远在看见黎西拿出一件浅褐色的毛线衣时，开口了。
「啊，」黎西转身，对上沈霂远审视的视线，不好意思低下脑袋，「穿衣服。」
「穿衣服干什麽……」沈霂远说到这顿住，他猜到男人准备干什麽了，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眉头拧紧，「你别和我说你准备多穿点，在凉席上睡一晚。」
黎西攥紧怀里的毛衣，小小声说:「没关系的，我多穿点，不冷的。」
「啧，」沈霂远烦躁地发出一声语气词，「没关系？那你别穿其他衣服了，就这样在凉席上睡一晚，你不是不怕冷吗？」
男人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黎西一跳，他顿了顿，手指扣进毛衣里，低下脑袋抿紧唇线，胸口发闷，沈霂远生气了。
「哦。」黎西小小声回答，把毛衣放回柜子里，耷拉着脑袋走到凉席边，脱下拖鞋。
看到男人真的听话的去凉席睡觉了，沈霂远先是一愣，随後脸上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男人是故意的吧？觉得装可怜他就会心软？呵，不可能，想冻死就冻死，正好他也省去一桩麻烦事。
黎西跪在凉席上，把自己的外套叠成长方形当做枕头，他身上穿着的睡衣一看就有一定年岁，洗得泛白，胸口的熊印花图案斑驳的像是脱落的墙皮。
放好枕头，黎西抬起头，正好对上视线，沈霂远顿了顿，立刻移开。
黎西失落地垂下眼眸:「沈先生，我关灯了。」
「嗯。」沈霂远声音冷淡，像是不想再多和黎西废话一句。
心底酸酸涩涩，像是放了泡腾片的汽水，咕噜咕噜往外泛着泡泡。
黎西走到床头柜边的墙边，伸手关上了灯，房间里一下子被黑暗笼罩，因为是地下车库改造，只有厨房那里有窗户，光线昏沉，照不进屋子里。
他回到凉席上，小心翼翼躺下，竹编的凉席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睡衣传来，黎西抱紧自己，蜷缩成一团。
忽然，小腿肚子被轻轻踢了一下，黎西一惊，睁开眼睛，微弱的光线下，沈霂远坐在床边，身影笼罩在黑暗中，他的语气不善，冷冷道:「上来。」
「啊？可，可是床太小……」
「啧，上不上来？我不说第二遍。」
虽然看不清沈霂远的脸，但黎西能想像到男人的表情不是很好，他乖乖坐起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爬到床上。
刚躺下，黎西不敢轻举妄动，尽量靠在床沿上，不想挤到沈霂远。
不悦的叹息声在耳旁响起，黎西吓得绷紧身子，下意识想要道歉。
「你睡那麽远被子怎麽盖？」沈霂远声音低沉，透着隐隐的不耐烦，「过来。」
「哦哦。」黎西一点一点往床中间挪了些，手里攥着被角。
他不敢靠太近，就这样被子够盖了。
忽然，手腕被抓住，随後温暖的热气将他裹挟其中，沈霂远将他拉到了怀里，冰冷的四肢一下子变得暖和起来。
「就这样睡，别乱动。」沈霂远抱着黎西，怀里的男人身体瘦小，没有一点热气，手心和脚都是冰冰凉凉的。
都这样了，居然还敢在底下凉席睡一晚，蠢死了。
不过身上的气味确实好闻，手感也不错，是个不错的安眠抱枕。
黎西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眨巴眨巴眼睛，等待着男人接下来的动作，但是没有，平稳的呼吸声在头顶传来，沈霂远真的睡着了。
男人的怀抱好温暖，黎西不禁眼眶有些热意，他还是第一次在冬天感受到如此暖和。
一直以来，他最讨厌冬天了。
身体是冰冰凉凉的，手冻得发红，没有知觉也要洗碗洗菜，碰触刺骨的水，晚上的被窝也是冷的，睡一晚只有蜷缩的那一小块热气。
原来两个人的被子这麽暖和，要是可以一直和沈霂远这样就好了。
但是黎西知道这不可能，他和沈霂远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是这次巧合，他紧紧抓着不放手，才会有这样的机会。
没关系的，就算分开了，他也会一直记得这份温暖的。
黎西小心翼翼将脑袋放在沈霂远的胸口，闭上眼睛，心满意足进入了睡梦中。
一个星期後，晚上，出租屋里，西装革履的沈霂远站在低矮的屋子里，抱着胳膊，冷冷看着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