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下,秦玅观一旦露出这种神色,就是快要到起怒的临界点了。
“唐参赞这是饮了多少杯。”秦玅观扬手,玄色的广袖展开,好似宽大的羽翅。十一见状,当即举壶替她斟了少许酒。
陛下这酒盏基本没动过,既得遵照御命办事又得不露破绽,这酒她真的添得吃力极了。
“唐大人与朕同饮此杯?”秦玅观的酒盏稳当当地停在唐笙面前,明明是在笑,醉酒的唐笙却隐约觉得,她后牙槽都要咬碎了。
“微臣受宠若惊!”酒醒了大半的唐笙躬身与皇帝碰杯,杯口要比皇帝的低上许多。
秦玅观故意碰狠了些,酒水洒落,她们的身影在昏黄的波涛中轻漾。
瓷色的酒盏贴上了陛下的唇瓣,秦玅观喝下了今晚第一口酒。唐笙知道这酒不能喝,但又不得不喝——喝了秦玅观的牙槽估计真要咬碎了,不喝就是拂了皇帝姥儿的面儿,因此只得假喝。
那溢出的酒撒了些在领子上,经过体温的催,香气更显馥郁了。
心惊胆战的唐笙应付完皇帝的“敬酒”荣恩,终于得以落座。
瞧了半天乐子的方十八嘴角难压,探着个脖子努力憋笑,与十一视线汇聚时终于没忍住,背身笑了起来——十九这模样实在是又怂包又可爱,陛下那副要吃人的神情也实在是鲜活。万寿宴毕,小十九是要吃点苦头了。
军中事务繁忙,众臣为皇帝齐声贺寿后,宴席便到了尾声。
彼时天并不算晚,唐笙跟在裹得毛绒绒的皇帝姥儿身后,红扑扑的面颊缩进了交领之中。皇帝姥儿登车,她在车下踟蹰了片刻才敢上去,没有实形的尾巴耷拉着,眼神也可怜得打紧。
秦玅观端坐车中,双腕搁在膝头宽袖垂在身侧,差几寸曳地。
一柄玉如意拍打着她的掌心,修长的指节点于玉石之上,轻轻力,拍出的节奏清晰分明。
唐笙的心跳在这节奏声中逐渐加。
“过来。”秦玅观低低道。
唐笙拖着软垫,凑近了些。此情此景,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随秦玅观乘车前往落败的唐府那回。
秦玅观屈起指节,叩响车壁。
这酒后劲很大,唐笙端坐了片刻脑袋便有些沉了,答话时思绪也有些混乱。
“今日笼统饮了多少杯。”
“四杯……啊……六杯?”
“来时朕同你怎样说的。”
“要少饮酒……还有,要少吃些物……”
“而你呢?”秦玅观尾音上扬,带着质问的意味。
“好喝嘛……”脑袋晕乎乎的唐笙稀里糊涂地撒起了娇,扬手去牵秦玅观。
方才人多,她好几回想要撒娇蒙混过关,最后都被迫忍住了,眼下只剩她们两个了,她要铆足了劲撒娇,好叫秦玅观放过自个。
“陛下……”唐笙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道,“您知道的,阿笙这些日子喝了多少苦药,那可真是难喝阿娘给难喝开门了……”
秦玅观蹙眉,思忖着她这毫无道理可言的话。
“难喝到家啦!”唐笙笑嘻嘻道,配上那泛粉的面颊,略显呆傻。
秦玅观:“……”
“陛下,您怎么不笑呀?”喝醉了的唐笙说话黏黏糊糊的,秦玅观的心浸好似浸在蜜饯之中,数不清的粘腻丝线拉着她沉沦。
马车行驶到了受损的官道,车上颠簸起来。
唐笙重心不稳,眨眼间跌到了秦玅观双膝之间,下巴点在了软垫之上。
秦玅观的当阳穴跳得更欢快了,她托起唐笙的面颊,几乎是抵着牙槽道:“你自个也曾当过医官,你如今这身子骨,能饮这么多酒么?”